掌门在这之后又舒了一口气,接着才捧着茶问:“怎么了?”
宁云深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然后,他浅笑一下,又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是不是该让小溪下来,和大家一起修行。”
掌门的动作停下来:“嗯?”
“小溪一直在千寻峰长大,没多接触同门,也不清楚同龄人都在做些什么,都喜欢些什么……”宁云深露出思虑的神色,他说,“我这次过来,见他在山下交了朋友,就突然意识到,他的生活里是不是少了什么。”
“师弟。”掌门放下茶杯,正色道,“千寻峰,向来都是如此。”
“是。”
应声之后,宁云深又垂眸,笑了一下,他说:“我只是觉得,也许一些事情,可以在一些情况下稍微改变一点。”
掌门无声端起茶杯,佯装这事和自己无关。
“师兄,我记得,小时候我给你顶过一次罪,然后被师父罚着在千水寒潭练剑一个月。那时候,我才十三岁。”
掌门想想自己小时候作的孽,叹气,缓缓摇头了又说:“你已经有打算了?”
“我想把小溪托付给师兄。”
掌门侧头,见宁云深一脸平静。
“我想,在寿宴上将小溪正式托付给师兄。”
掌门摩挲了一下杯壁,想着稀奇,接着就说:“这还不好说,这事,总得问问孩子的意见。”
——这稀奇,第一是宁云深要将弟子托付下山,这着实是千寻峰的千年难遇;第二是宁云深二百多年来从未办过寿宴,这次这么一说,好像是要c,ao办起来了当作舞台,来让第五溪在众人眼下被托付给自己了,这倒算是宁云深的心机难遇了;第三却是第五溪应该不会愿意离开千寻峰,如此,此事却是宁云深的狠心难遇了。
都是稀奇事,也不像宁云深平时的作风。
宁云深起身,避过这个话题了微微颔首,道:“多谢师兄。”
接着,他便出门了,一眼见到抱剑而立的第五溪。
十五岁的第五溪,已经比当初刚来的时候高了许多,虽然还是稚嫩模样,但身形却也已经初步有了成人模样。
宁云深浅笑着缓步过去,然后接过第五溪抱着的剑。
第五溪跟在旁边,小声问说:“师父,叶师兄……”
知晓他的关心,宁云深便微笑着解释说:“最后会没事的,别担心。”
于是第五溪深信不疑,只点头了安静跟着,不再多虑叶思眠的事情。
——宁云深的话不多,但是从未失信。
而在之前的房间里,掌门将茶杯放下,又慢慢站起来了,接着,他就在门外不远处,被卫瑛截住了。
卫瑛站在掌门面前,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现场陷入沉默之中。
掌门等了一会,之后,他拍拍卫瑛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又说:“别担心,宁峰主已经查清楚事情了,那位任务堂弟子是因为受了某位魔修的c,ao控才会出手,并不是自己心生杂念,走火入魔了残害同门,而那位受伤的弟子也还留着几口气,现在正在治疗中,假以时日,应该能恢复以往。”说完,他又补充,“不会出太大的事。”
卫瑛跟在后面,闻言松口气,又好一会了,他才僵硬地应了一声:“嗯。”
掌门接着才又说:“不过,考虑到这件事牵扯到了潜伏起来的魔修,我们决定对此进行一些掩饰。”
卫瑛动作一顿,倏尔抬头,盯着前方的掌门。
掌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虽然很抱歉,不过,我们的决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也当作这件事就是叶思眠平日思虑过多,情绪积攒所导致的走火入魔,那为什么不先把这件事这样定性了,之后再暗地里去调查那位潜伏的魔修,再暗地里去将那些隐藏起来的人慢慢都揪出来呢?
这样,不是很理智,很恰当的做法吗?
卫瑛停下脚步。
他想到很久以前,这位掌门也是如此,为达目的,可以随意牺牲其他任何人,一点也不犹豫。不会考虑谁会因此受到影响,也不会考虑谁会由此遭受伤害,用他的话说就是,“必要的时候,一定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掌门神色不变,也不等卫瑛回应,只一步步继续慢慢走着。
“掌门。”卫瑛在他身后,低头喊了一声。
掌门脚步一顿。
“……爹。”
掌门转身,看到卫瑛正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
这孩子……
掌门听到那声久违的称呼,心里的一点感伤突然就冒了出来,他在刻意忽视了这么久后,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卫瑛,又在发现他已经长大成人后笑了一下。
接着,他忍住突然的一点情绪,只转过身了继续走着,一边又悠悠地说,“年轻人总是要犯点错的,错了,以后慢慢改就好了,大家不会将一时的错误记一世。”说完,他笑一下,又喃喃,“谁没个年轻的时候,谁又不会在年老之后,对着轻狂的过去满心怀念……”
那句低语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没什么意义,但前面那句却是在解释给卫瑛听——当然,那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宽慰,又或者狡辩。
年轻人都会做错事,所以,你的那位朋友“错”一点,也不会太让人惊讶,大家会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接受这件事,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忘记这件事,不必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