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藏红花之一

奔驰在荒漠上的马车，突地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雪芍立刻从浅睡中惊醒，掀开了门帘，朝外头望去。夜幕低垂，星子满天，没有月光，只能勉强看见四周起伏的山脉，与重重围绕的漆黑人影。

「来者何人？」

马车外传来了粗犷而宏亮的嗓音，回应他是驾车的张显，颜珠家大总管的三儿子，也是整个家族中，除了雪芍之外，唯一知道雪蓉病情的人。

「在下张显，从北京来，要到敦煌置办药材，还请各位大爷行个方便。」

雪芍靠上了门帘，从门缝中看出去，黑鸦鸦的一片，其实看不出什幺，却明显感觉到正前方的一匹骏马眼里闪着亮澄的光芒，骑在牠背上的，是漠西的标準大汉，手持弯刀，指向了马车，简短有力地问道：

「里头是什幺？」

「是……」

张显回头望了一眼，雪芍瞬即钻出了马车，站在张显的驾座上。虽然早已换上了最不起眼的布衣，体内贵族的血液却没有被掩埋，姿态颇为张狂，要不是有夜色做为掩护，他那带着不屑与轻慢的眼神，恐怕会直接引来杀身之祸。

「小孩？」

一生与风沙为伍的大汉，从身形判断出雪芍的年纪，却没有因此而鬆懈下来，反而更加警惕。胆敢一壮一少一车一马就闯进他的地盘的，他绝对不会只当作是迷路这幺简单。

趁大汉沉思不语时，雪芍悄悄地用脚轻踢了下张显，张显这才反应过来，将早就套好的话从容说道：

「这是我姐姐的孩子，大爷也知道，这年纪的孩子劝不听的，我不要他来，他硬是要跟，又不会驾马也不识得几个字，根本就是个累赘。」

大汉又望了雪芍一眼，却没急着判断张显是不是在说谎，而是对他说道：

「从这儿开始，就是我们的地盘了，这儿方圆百里的人都会避道而行。要是外地来的不小心闯了进来，留下买路财，我就给你行个方便，让你直接穿越过去；不想付钱的，就留下一条腿或一只胳臂，老子就会看你可怜，让你离开。」

「说什幺傻话啊！」

雪芍原本还耐心地听着，听到最后那句「看你可怜」，便忍不住回了嘴。张显知道遇上了漠西中最残忍无道的马贼，早已吓出一身冷汗，现在又见雪芍火上加油，急斥了句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为了避免雪芍又插话，张显急忙回过头，接着问道：

「我们是外地人，自然是不知道。敢问这买路财是要多少才够啊？」

「除了你们身上的衣物，还有这辆马车，全部都留下来。」

「这……」

「这是洗劫吧？」

雪芍将张显心里没说出口的话，大剌剌地说了出来，张显想再度阻止，却被雪芍硬生生地打断，他毫无这个年纪应有的幼稚天真，一如大人般地晓之以理道：

「我们是来买药材的，钱财都让你给留下来，那我们还拿什幺来买药材啊？」

大汉闻声，默默地将目光转移到雪芍的身上。他一直生长在大漠里，见的人多了，自然能从他的话语里，感觉得出来他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甚至不是另一个男人口中的姐姐的儿子。

他转变谈判的对象，对雪芍道：

「那你先说说，你们要买的是什幺药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