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世银瓶乍破水浆迸(一)
古有云: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沧海桑田,万事瞬变,几千几百个年头过去了,有些人事景緻多少还是存在的,可有些,却着实是与从前不同了。
就以这由长、乐、未、央四国所组成的九州大陆中,那靠最北端的皓白山来说起吧,想当年整座灵山仍旧仙气氤氲,几位仙师建了修仙门派永华明宫,门生桃李遍布天下,其事蹟中以桃花峰掌门挡魔道护天下最为人熟知,可这强者滞留人间久了,总归是有殒落之日的,随着门第衰落,当年为人所知的修仙道派,如今早已风化成了远古传说、无稽之谈,顶多当哄小孩的故事讲讲,已是没人在管你有无灵根这事了。
不过,虽说仙法之学搁到今日已是乏人问津,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神仙这一词,模模糊糊听着,到底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这话又得要说起,相传这长、乐、未、央四国本是同源所生,但日子算到现在彼此老早就斗个好几千回了,该和亲的就和亲,该送质子的也只能老实送质子,没人在跟你相煎何太急。只道是谁一下子浩浩蕩蕩地灭了哪一国,谁一下子又在暗地里绝处逢生了起来,本先没没无闻的争权者打着复国名号东山再起,且偏偏还都有个默契说自己是什幺国纯正子民,出生时还是伴着龙凤祥云、仙胎转世降生的。明明那骨子里的血老早就杂混不清了,可为了拢络民心,他必须胡扯这一切都是依天命所归,他还必须让人们坚信着:唯有他,能完成众人达不到之事。
而到了拔剑上战场的那一刻,那从嗓子里吶喊出来的话铁定是得够威武漂亮的,毕竟,他得让那些跟着他抛头颅洒热血的青年们死心踏地为他牺牲。且他还必须表明:他要夺江山,绝对不是为了个人的权力私慾,而是为了整个社稷天下!为了造福黎民百姓!
可老百姓们也并非全都是愚昧蠢钝的,想当然也明白其中参着几分假意几分真心。
事实上,就大部分的在高位者而言,就所谓的人性来看,想必是假意占得比真心来的多。其实说实在这也没什幺大不了的,只要能让老百姓平安康泰、衣食无忧,谁还管得了他是不是虚情假意,照样能在史册上大力称讚几分,供后代世人歌颂尊敬。
而在这四国历史中,最为世人非议的人物莫过于长国韩怀公了,其笔下兵法战术精湛,好几十个年头过去了,有的仍沿用至今,反反覆覆,改良推演了数遍,帮着争权者欢喜打赢好几次胜仗的同时,亦被记下一笔又一笔数不清的血债,永永远远纠缠着,怕是那韩怀公不论死个多少遍也是还不完的。
至于在老百姓这头,毕竟也被争权者话术骗好几次了,是着实厌恶起这诡道纵横的战争乱世,且又不甘老是只有被打压的份,故而时势造英雄,以侠义为正道的东北门派兴起了,他们起初的确是挺行侠仗义的,不过人心难测,总是有人偏偏会生出条歪路出来,待走岔了之后,整个武侠精神自然剧变成各自为道,正邪难以清楚划清界线,只道是光明之中有几点晦暗模糊,而阒黑之中亦有几丝澄明清净。
可话又说回来,究竟在这天地之间,什幺才是己生之道呢?人们要凭藉着怎样的选择,才能选出最正确的道路,好来通向彼岸大道之桥,使心境通达澄明,大彻顿悟呢……
「马的这到底是在写啥鬼玩意儿……东扯西扯的,叫人看都看不明白……」
人坐在离石岩城几里远的驿站处,看完这卷被人写满红字、俨然不知所云的旧书册后,她火气一腾,几乎是想直接随手一扔的,可再想想,好歹也是花钱买来的东西,拮据如她,是着实没有那个本钱能任意浪费的,心思一定,她索性把那册子往裤腰塞去,再使劲拽起腰带狠狠勒了一勒,是努力想藉着纸张的推力压下腹中的饥饿感,她已经是好几天没吃过热腾腾的食物了。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又是个快到傍晚起风的时候,她身子瘦弱单薄,自是觉得有些发冷。再加上一想起记忆中那圆圆白白的大包子,彷彿闻得到那股香味似的,口水就是一吞,肚子又开始不听话地叫嚣起来,是怎幺用力扯裤带也掩盖不住。见此情形,咬咬牙,她别无他法,只得把自己藏的那最后一块乾饼,混着水拿来充饥了,至于明天的伙食也只能等明天再看着办了,总归得先让今天的自己不饿死才是正经事。
况且现在国家跟国家之间正在打仗着,诚属于非常时期,她这身上还有些乾饼能吃就得偷笑了,实在是无法要求太多。
其实,她年幼时生活还是好过的,父母晚来得子,很是疼惜她。虽不是富贵人家,但至少一家和乐安康。只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却没有维持太久,到了她十三岁那年,国家开始动乱了,镇上又闹了鼠疫,能治病的大夫老早都被抓去从军了,剩下几个人身体分明还健康的,却因为上头怕事怕麻烦,整个小镇里八百多口人家的性命就这样被县衙封了起来,拿火大把大把地烧,她只记得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哭喊尖叫,她那时身子还矮小,跟其他几个孩子一样,勉强还能钻过狗洞。她还那幺小,想当然是被吓得一脸茫然,只会发楞,做爹娘的见状也只得用力推着她,把一片小白花瓣塞进她手里后,是嘶吼着要她赶紧往北边跑,跑去最北境的石岩城找到这朵花的主子,遇到人也不准说从哪里来的,就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