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不稳便都是事已至此,师兄暗来一叹,拨开发上三两竹叶,更有海棠依依自颊畔垂来。步惊云被它挠得怒从心起,拔得绝世本待一招扫尽,却想这一地朱朱碧碧若为他师弟亲手所辟,如此毁了也太是可惜。遂回剑敛身直往旁道之上行得一行,望得几廊石屋,厅下正有人弄草莳花。步惊云避了耳目跃在窗外,更往屋里瞥得两眼。
一瞥之下,师兄就已知晓,这一室整饬半床书卷,便与他风师弟一般无二,是幅日暮天寒山长水远的画里形容。步惊云思忖一回,瞒人将将着窗掠在桌前。白烛烧得剩了半截,灯下依稀就是聂风曾与他一同细究过的,绝世剑下逃生术。且在术字之上尚存了一片蜡。
前日师弟还曾笑说:“要是天下当真有人惹得师兄来寻,他恐怕是万万逃不过的。若我今后也不小心丟了,还得烦劳师兄。”
如此一语成谶,步惊云当是始料未及,遂往心下一凛。又将屋中摆设四顾几番,瞧着桌椅衣物样样俱全,更不曾有过拼斗痕迹。师兄台前愣了片刻,拧眉只往床边书卷中翻得一翻。所见都是神风盟下杂务,竟未有新事。步惊云甚怅然,榻前坐得一晌,想他师弟若是良夜不睡,披衣欲来阖窗剪烛,却剪得半床明月,照他一身长衫如雪,未晓可有得闲看尽横斜,抑或门外复有山尽云成,引新雨添泉,兴许师弟听罢成眠,只往榻边胡乱一靠,且叫露s-hi沾衣,送一枕清寒消息,却不知梦中心魂稳是不稳。
师兄念至此处,更把枕席移得一移,眼见枕下漏出半纸素笺,竟是龙x,ue一战之中,为他一剑断去的书信。步惊云如今尚能忆得画上第二梦垂袖低首,潋滟些许眉目,一时几欲噎得心涩,便不愿多看,遂捞得收在袖内,更又呆了半日。
现下师兄失尽聂风音信,前时几番探查亦是杳无边际,却仍能捉得旧事都往心中揣摩一回,因想师弟对此甚着紧,向来贴身收得很是妥贴,何以这番竟弃之不顾。况且屋中更无半分打斗迹象,只不知甚事惹他这样匆匆。
步惊云思了几番,又想得半晌,念他师弟这般体贴x_i,ng情,就是真有要事欲走,也绝不可能如此甩手,未留一点形迹。若说江湖能有武者得在半招之内制下师弟,便是聂风亲口诉与他听,师兄亦是万万不会信。是以步惊云虽觉此事委实出得甚是离奇,却在细究之下尚可牵得一点灵犀,便深深以为,寻遍中州,定要论谁有此通天本事,兵不血刃将他师弟悄然带走,更这般匿得消息,天下唯剩一人。
——易风。
步惊云驰至易天赌坊之时,荆奴正在柜上替他主人做得几回庄。三五赌徒巴巴凑作几堆,一把骰子一把银钱,嘿嘿两声道:“小!买小!”
荆奴闻言遂来揭盅。不意赌局开了未定,偏叫一匹枣红大马蹿在堂下,四蹄乱起胡乱蹬得一蹬,只把几行桌椅赌具并了赌徒撩得朝天撅得一撅。荆奴也是惊怒,便见门口镇财一双石狮子头已在厅中囫囵滚了两滚,磕得一地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