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垂眉一抖,掌中杯盏斜斜欲来砸落。得幸还叫师兄于下接罢,便往桌边好生置了。撩帐倾身且将师弟望着,说道:“风师弟。你伤得这样重,竟连我的声息,都已觉不出了么?”
聂风瞪眼也不如何旁顾,亦把目色直向师兄眸底存罢,颤声唤得一句:“云师兄。”
师兄避了师弟身上伤处将他揽在怀中,只道:“你说,我听着。”
聂风便道:“风儿寻我去寺中见他,我就去了。他往佛前燃了三炷香,他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风儿说他爹早已死了,若我要成他爹,当也需死了。”
师弟论至要紧之处,全然没觉已将师兄袍袖扯得十分嶙峋。虽则衣下千种崎岖,却也万般及不上师兄容色半分料峭,因着半晌又得聂风一句。
——我便不如死了。
师兄闻言默得半晌,抬手还将师弟眉目遮得一遮,当下抹得五指一番s-hi凉。一时焚得师兄牵累心上凌迟几番,任他排云掌修得如何登峰造极翻覆生死,如今却俱作了枉然。
恐怕言语亦成枉然。
是以聂风难过得紧,师兄从旁不知怎生来劝,恨来恨去恨不能代他身受,唯得抱他问得一句:“疼?”
师弟闷声应过:“疼。”
师兄听了垂目笼罢师弟双手攒在衣中好生存着,添道:“你若死了,我就下去将你捞得回来。你若不愿回来,我便与你一同待着。”
聂风得他这般说了,噎着只道:“不好。”
师兄凑前说道:“不好就不好罢。无妨。到底我要与你并作一处的。”
话毕扯被还将两人裹罢。便在一室无灯里,聂风却觉几番云气把他团得一团,体肤相贴之处烧得师弟甚为舒妥,发上衣下寒凉之处渐来着暖,终得熨了师弟眉目稍来轻展。
至此方得成眠。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写掉我半篓子纸qaq......忽然觉得不能好了....
☆、计成
近时中州江湖出得一件好大事情。邪王易风且共他爹堪堪决裂,更往易天岛上还同神风惊云两势囫囵辟出道来。开初闻者以为不能。因着聂风x_i,ng情平素最是温和,任是易风捅了天破错处,想也未曾共了自家爱子冷过一回脸。然则市井之中说了两遭,竟卦得易风寺里还将聂风重伤,现下正向顽石城内扶病将歇。
如此弑亲逆举,再叫江湖武者谈起,多得冷眼哂然,都道纵得风中之神几番归劝,此子仍得顽劣至极,只觉便是聂风,现今亦也容他不得咽他不下。
遂将将取信。
这日易风坊内坐罢,院中正且寻了姑娘唱得几个话本。座上歌曲之人反抱琴筝,起身躬得一躬,拨得三两丝弦添得一句故调,“一朝弄兵儿罪轻,百年钟爱天伦深。”
易风闻得也是一愣,捧茶招得嫣翠近前问道:“台下唱得什么曲?”
嫣翠拱手只道:“叙得好是武帝望思怀子一番前事。”
易风听罢扣杯说道:“前事何必重提,叫她换过新的。”
嫣翠一晌没甚言语,遂来应了转下楼去。半时又与易风来报,说道:“主人,有位重八,自称宣化号中人,想要见你。”
易风笼袖慵慵椅上靠得一靠,垂目说道:“将他带到堂前来。”
重八方叫嫣翠引至邪王座下,便得楼外姑娘左右将将唱罢,拾了物什拱手揖过一回,絮絮退往帘后去。如此没了曲子,易风还得坊中小厮更把果脯糕饼摆得一桌,盏中添了半杯抿得一抿,笑道:“尝尝?”
重八推道:“邪王,我带我主人之信,欲来同你结盟。”
话毕袖中掏了一方书笺与他。易风笼袖没得来接,尚未得闲与他施舍半眼,敛眉只将杯中叶梗数得一遭,道声:“好茶!嫣翠。”
嫣翠从旁草草还把文墨收了,叠得两叠扪在袖中。转身欲来告辞。重八见得仓惶将她拦罢,才共易风说道:“邪王怎地不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