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谈恋爱的日子总是比单身要过得快些。

真当沈清泉日日伏在案牍之上奋笔疾书觉得时光无比痛苦之时，秋天过去了。

冬天来了。

江南的冬天也是冷的。

郁达夫写“江南河港交流，且又地滨大海，湖沼特多，故空气里时含水分；到得冬天，不时也会下着微雨，而这微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象，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悠闲境界。”

便是到了冬天，也是雾蒙蒙的，带了几点墨汁似的白，又不尽然，这便是悠闲的。

他们都换上了暖袄，于顾捧着沈清欢的脸的时候，手指尖也变得冰冷了，两个人鼻子也会变得通红，然后相互对着在窗前傻傻地笑。

谈恋爱使人傻，我们的沈先生也不能避嫌，噢，这里说的沈先生，便是沈清欢了。

沈清欢屋内布置深绿色，变得暖和些，但是江南这里的地儿，到外头便是明媚的，看起来还是有着生机。

他们班上的男生女生青春期蠢蠢欲动了，便是快高考的日子，也开始挨不住枯燥的复习生活，女孩子们偷偷给喜欢的男孩子织围巾了，沈清欢回办公室的时候，便撂着一大堆精致好看的礼盒，里面装着编织得或好或生疏的围巾，鼓鼓囊囊的。

他也是无奈笑笑，这群孩子们……

于顾自然是吃醋的。

[先生总是招蜂引蝶……]

他总是跑办公室，作请教问题的模样儿，跟沈清欢偷偷咬耳朵。

旁的简老师见了笑道：

[你们班这于顾，真是我见过最好学的孩子了，别的学生都没他来的这幺勤……]

沈清欢讪讪笑了，礼貌回应，却是暗地里瞪着于顾。

沈先生对待于顾愈来愈有脾气了，生气微嗔的样子都能让眼角飞起一道媚色，泼墨五官变得生动明丽，让于顾看着就要硬了，恨不得就此扑到他，又不能，只是站在沈清欢身边，状似害羞乖巧地，去蹭沈清欢搁在桌子上的手。

一次两次便以为他是无意，若是那处蹭多了还硬的慌顶着自己小臂沈清欢又如何不知？

他便气恼于顾这般胆大包天，只得暗暗把一只手伸到桌下去拧于顾的腿，他从不穿秋裤，拧起来也得劲些。

于顾便吃痛，被他拧软了，沈清欢便略胜一筹，暗暗高兴起来，脸颊两侧飞起两片红晕，得意洋洋给于顾讲文章，声音也大了些。

他穿着黄色的暖袄，裹在于顾送的白色围巾里，皮肤雪白，水墨眉眼生动，如同融化了的冰潺潺流动的溪水，却是那般好看。

于顾大腿还疼着，却是忘了疼，只顾看他了。

他伸手拿了沈清欢手里的笔，在那本子上写下：

[我的先生真好看。]

他仗着自己像座山，加上沈清欢的桌子在最里边无人看得见他，便众目睽睽之下装模作样做些调戏勾引的事儿，沈清欢看了便是脸红，又不能说他，落实了他这般行径，只能暗暗憋气，又带着偷偷的欢喜。

宛如回到了少年时代。

沈先生偷偷看了看周围，无人注意他们，也偷偷写了。

[就是比你好看！]

写完之后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傻气，，又要去涂掉，刚一上臂，却是划在了于顾手心上，一条黑色的痕迹。

[写吧，先生。]

于顾低低地说。他声音温暖而低沉，像是一个暖炉一样把沈清欢烤的昏昏欲睡。

[写在我的……心上。]

他含糊不清地说，眼神专注而滚烫，便这般盯着沈清欢。

窗外是青天碧落，丰腴润泽的江南因为冬天而显得异常明亮。

于顾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让中年人总是不太好意思。

沈清欢突然想同于顾一起看一次雪。

大抵上因为风雪之下一起走过的人，看起来都会一直到白头。

[于顾同学也很可爱啊。]

他红了耳朵，提了笔在于顾的手心上写。

他的字如风乎举，淡淡落在于顾手上，落在他清晰的掌纹里。

沈清欢扬起头，看着于顾笑。

年轻的于顾同学围着他送他的灰sè_qíng侣长围巾，两个人明目张胆地，又开始傻笑了。

【二】

12月，江南下了雪。

半夜沈清欢掌了灯，披了大氅起来，拉开了窗帘。

便是白茫茫的雪夜，冬梅又开了几枝。

江南并不如何常下雪，往年大抵到正月底或者二月间，才能见到一点点春雪。

如今却是一夜大雪，便是惊喜了些。

沈清欢贴着窗往外看，呵出来的气让窗子一小块雾蒙蒙的，隐约能看见自己带着惊喜的脸。

白粉似的雪大片大片铺了屋顶，夜色中的雪夜，像是带来了穿着白裙翩然起舞的小精灵，那般安静温柔。

白雪黛瓦，宛如梦中。

有人家夜里也同他这般起夜了，惊着发现下了大雪，闹了院里的狗儿，却是还原了“柴门村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景象。

沈清欢笑了，他缩了手，有些冷，回床上去摸那炉子。

冰冰凉，硬邦邦的，不太好受，便充了电，他拿了手机想给于顾发消息，又怕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