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着冯素贞神情漠然的侧脸，天香忍不住皱眉，明白即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的可能性有多高，但她仍然愿意抱着一丝希望尝试。「冯素贞，妳…要和我一起去见长赢老兄吗？」

漆黑双眸虽然转而对上天香的视线，但平静无波的眼神传达着她看到的显然并非止于天香，而是目光已穿透了面前的人，到达无人能及的远方。

没能让冯素贞回答，又失败了，天香苦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进步，冯素贞总算对她的声音偶尔有所反应了。

「我去和长赢老兄见个面，等我回来。」知道冯素贞其实根本没听进去，但天香已经习惯离开一会儿都要交代去向。

独自出了车厢，吩咐车夫要在此地稍作停留后，天香慎重捧起装有李兆廷骨灰的陶瓮，沿着小径慢慢走进竹林中。

※※※※※

张馨提着菜篮正准备出门挖野菜，却意外发现有名神色憔悴的布衣少年抱着瓮在屋外打转，那少年样貌虽让张馨瞧着有些眼熟，但又无法确切忆起与少年曾有的交错。

「公子，你可是来这儿找人吗？」张馨走到少年身边好奇地询问。

「听说刘长赢住在这里，我有重要事想找他。」少年终于停下脚步点头道，干涩沙哑的嗓音中透着浓厚疲惫。

「我家相公在，请公子稍等，我这就进屋去告诉他一声。」

「馨儿，妳同谁在说话？……天香？！」寻声而来的刘长赢认出了少年。

「好久不见，长赢老兄。」天香挤出一抹僵硬笑容和刘长赢打招呼。

刘倩替冯素贞挡了一击而死，李兆廷则是同样为了救她才丧命，当初冯素贞回避与刘长赢见面的歉疚心情，天香现在终于亲身体验到个中滋味，可是她却不能不来见刘长赢。

「果然是好久不见了，你们个个都是大忙人，平日可不敢盼着你们有空来找我和馨儿聚聚，真不知今天吹得是什么风？」再见到这个青梅竹马又兼同父异母的妹妹，刘长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忽略了天香显现的异样。

「天香公主？！怎么只有妳一个人来，还打扮成这样？驸马没有跟妳在一块吗？」倒是心细的张馨感觉不对劲，疑惑地接口询问，同时也想起了丈夫那个温文儒雅的状元友人。

「驸…马？」这个久违的称谓让天香呆了片刻，蓦地才记起张馨说的人是指冯素贞。

「我就说怎么感觉少了个人呢！天香，妳该不会和冯兄吵架闹出走才想到来找我吧？」刘长赢以拳击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就算数月前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驸马事件，隐居僻处的他们没有听说，难道之后李兆廷也不曾跟他们提起过冯绍民就是冯素贞吗？否则，为什么他们提到驸马的语气都这么自然？天香心头泛起疑问。

「公主？」见天香未答话，张馨担心地拍拍天香肩膀。

看着张馨不似作伪的关切神态，天香决定把冯素贞的身份继续瞒下去，嘴角勾起有些勉强的弧度回答：「驸马…驸马她最近有些身体不适，我担心你们见了面以后又会睹物伤情，所以就没让她跟着来了。」

「冯兄生病了？睹物伤情？这又是怎么回事？」

刘长赢与张馨彼此对望后摇摇头，对于天香没头没脑的回答都是感到一头雾水，完全无法理解前因后果。

「月前我们在嘉宁遇到山贼拦路，乌鸦嘴不幸身亡了。这里面装着乌鸦嘴的遗骸，除了你们实在想不到乌鸦嘴还有其它亲人了，而且要是能和刘倩葬在一块儿，我想乌鸦嘴也会觉得这样比较好。」天香一边递出手上的骨灰瓮，一边为来意做了简略说明。

「兆廷兄……也过世了吗？」刘长赢听完消息大为震惊，天香只是默默点头当作回答。

难以置信地接过天香递来的陶瓮，手中份量沉重得超出刘长赢想象。重遇故人的欣喜之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得烟消云散，张馨见状轻按住丈夫微微发抖的手，想给他一点支撑力量与温暖。

「……天香，谢谢妳特地把兆廷兄的遗骨送来，相信他与倩儿定能在九泉之下再相会。」刘长赢慨叹着，眼眶已然泛红。

「嗯，乌鸦嘴和刘倩一定可以在地下团聚的。」想起李兆廷脸上安详的笑容，天香同意地附和着刘长赢的话。

「外面好像发生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公主，不如先进屋里坐着再慢慢聊吧？」张馨对天香提出邀请。

「不、不用了，其实驸马还在外面，让她等我这么久不太好，妳的好意我心领了。」天香慌忙摇着手拒绝，还扯上冯素贞作挡箭牌。像是害怕张馨随时会强拉着她进屋，回答的同时，天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如此，更该请驸马爷也一起进来坐坐才是。」

「算了、馨儿，既然冯兄有恙在身，这次就不要勉强天香了。」刘长赢反握妻子的手，劝张馨放弃与故人相会的念头。

丈夫都已出声反对，张馨也就不再坚持邀两人进屋长谈，这让天香松了口气。

「乌鸦嘴的骨灰已经送到你们手上，没其它事我、我先告辞了，我很担心驸马的状况。」匆匆丢下告别语，天香就转身离开。

「等等！」刘长赢叫住天香。

停下脚步，天香犹豫片刻后终究没有回头。

「天香，下次相聚希望妳和冯兄能带来好消息。」望着天香背影，刘长赢的话语中带有属于兄长的温暖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