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疯狂而绝望，没有任何希望可以挽救，他所求的，不过一死。

干脆利落地死亡，他不想再被折磨，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直到苏璃死后，他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勇敢，能够淡然地面对事发的后果，不惧承担那沉重的代价。

他高估了自己，而这后果，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姬默看着苏凛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一般，令人恶心。除了身为苏璃表弟这个身份，他还有什么资格能让他将他放在眼里。就连墨言他们都嗤之以鼻，何况是他？更遑论，现在的苏凛，已然失去了这道庇护。

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人影，他的语气冰冷而狠戾，“把他带下去，我要他下半生，都生不如死的活着。”

屈辱而卑微，挣扎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能干的属下自然能够理解家主未尽之意，他们拖起瘫在地上如同烂泥一般的苏凛，行礼告退。

被拖走之前，苏凛的目光仍旧定格在姬默的身上，神色茫然而悲哀。

曾经的他是多么崇拜着那个一直护着自己的哥哥啊，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厌恶、疏远他的呢？

遥望着那道冷漠的背影，他笑了。

是了，就是从苏璃带他见到姬默的那一刻起，从他发现姬默对苏璃的眷恋的那一刻起，从他，被那不属于自己的微笑所迷惑的那一刻起……

不为金钱，不为权利，只是为了那一抹纵容宠溺的微笑，那一道世界唯此一人的目光，那全心全意只为一人的眷恋。

姬默，为了你，我抛弃了家族，背叛了兄长，甚至背弃了我自己。

如此卑微的仰望着你，可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呵呵……是我的愚蠢，让我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为此不惜杀害疼爱自己的兄长。

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回顾一生，才蓦然发现，自他10岁之后父母俱亡家仆轻视，最后真正关心爱护他的人，只有苏璃。

浑浊的双眼颤抖着滑落一滴眼泪，形似半百之人实则不过20的少年在这一刻终于悔悟，可惜一切都迟了。

哥，这么多年来，被你保护的太好，让我忘记了过去所经历的黑暗，忘却了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将这个世界想得太过理所当然。

如此的自以为是，甚至伤害了你。

哥，对不起。

他勾起一丝微笑的弧度，闭上了双眼。

如有来世，我愿倾尽所有，只求换得你原谅……

办公室再度恢复成之前的模样，虽然有人，却毫无一丝人气。

半晌，他打开通讯器，冷冷地说：“备车。”

苏家族地，苏璃的衣冠冢正立在这里。

当姬默来到时，一位身形枯槁的老者正站在素白的墓碑前观望，哀伤的气氛萦绕在他的周围，久久不散。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开口相劝：“苏爷爷，请您节哀。”

老者身形一顿，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是姬默啊……你又来看阿璃了。”

黑衣青年沉默不语，苏家主也并未指望他说什么，自顾自说道：“阿璃这孩子，最爱操心我这老头子的身体了。你说，他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下我这个老人家，让我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素来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地姬默，只有在苏璃的面前才会变得更有人气一些。

“呵呵……我说这些干什么，这不孝孙子又听不见。年纪大了，果然喜欢自言自语，胡思乱想……”

他侧头，深深地看了姬默一眼，叹息：“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想来，也只有阿璃这迟钝的孩子一直没有发现。你的眼中，从来就只有他的身影，而他的眼底，也有你的影子却不自知。阿璃他是我选定的下任家主，而你，则是姬家之主，倘若是没有发生这种事，也许你们在历经磨难之后，会真正的走到一起。”

可是，没有如果。

世间最残忍之事，莫过于如果二字。

因为它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姬默默然无语，只是淡然而真挚地说：“以后，我会替他照顾您的。”

“呵呵……不必了，当初若不是为了阿璃，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活腻了。你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你和他，有缘无分。”

苍天啊，若是我的孙儿能够回来，就算我苏耀宇从此绝后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