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廷、撑著点！」

「我、咳咳…」

「兆廷，你先别说话，留点气力。」

李兆廷才张口就咳出大量血沫，让冯素贞才刚落地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但眼下手边欠缺止血的金创药也没有安全的地方，冯素贞不敢贸然拔出插在李兆廷胸口的羽箭，只能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滴输进李兆廷体内，期盼可以藉此维持住李兆廷活下去的一线希望。

因为冯素贞全心关注著李兆廷的情况，自然无暇留意到之后天香带著复杂神色提起长剑再度加入战斗。

见李兆廷依言闭目养神后，冯素贞转而担忧起尚在战斗中的天香与张绍民，可叹如今实在分身乏术，她无法抛下重伤的李兆廷不管，听著逐渐远去的搏斗声响，冯素贞只能在心中祈求天香与张绍民也能平安无事。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似乎感受到冯素贞的焦虑不安，李兆廷睁开眼睛轻轻拉著她的手。

「兆廷，大家一定都会没事的，你休息一下，再撑一会儿就好。」迟迟未见两人归来，冯素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李兆廷。

李兆廷摇摇头，抽回手按在伤口处，以眼神示意冯素贞不要阻止他说话。

深深吸了一口气，从伤处传来的痛楚让神智多了几分清醒，李兆廷用著低沈缓慢的语调开始述说。「素贞，对不起，定下三年之约却迟到，是我负了你在先，然后是圣旨赐婚命我娶倩儿，即便当初这桩婚姻非我所愿，但……」

「兆廷、别再说了！」冯素贞不安地打断了李兆廷的话。

虽然冯素贞不惜大耗真气用以延续李兆廷的生命，确实让李兆廷脸色看来不再苍白如纸，连声音听起来也比先前精神许多，可是李兆廷此时的言语态度都隐隐带点交代后事的味道，让她生出这是回光反照的不祥预感。

「但我曾在倩儿坟前立过誓，如今我再也无法与你白首偕老……或许这、这就是我该还给倩儿的……可是、我不能再让张兄与天香还有你为了我白白葬身此地！」

语毕，李兆廷咬紧牙关，奋力拔出了插在胸口的羽箭，原先已勉强止住的鲜血又开始汨汨流出。

「啊——」冯素贞忍不住惊呼，迅速地再点了一遍李兆廷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没想到这次却发挥不了效用。

困难地喘著气夹杂咳出点点血沫，李兆廷感觉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而黑暗，已经逐渐看不清冯素贞的绝美面容，可是却有另一个深藏心底的清晰形象取代了眼前女子，李兆廷不禁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缓缓闭上双眼低喃。

「倩儿…我来陪你了…」

《道是无情却有情》

少年时，李兆廷最大的心愿就是长大以后能与青梅竹马的少女共结连理。

怪只怪天意弄人，家道中落、三年失约、冯夫人的嫌贫爱富、东方胜的仗势抢亲，重重因素阻碍著他与冯素贞相守，甚至……天人相隔。

当他为了青梅竹马的恋人之死失意落魄於林间，另一个豪爽少女却因此闯入他的生命，陪伴、鼓励心如死灰的他继续走下去，於是他参加科考幸中榜眼。

在圣旨赐婚一声令下，新科状元不甘愿地做了驸马爷，而他这个新科榜眼不情愿地娶了相府千金，直到洞房花烛夜揭了喜帕，他才赫然发觉那个江湖侠女竟也是大家闺秀、也是他今后的妻。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仍然只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清雅园初会，那张酷肖故人的容颜曾让他欣喜若狂，即使后来『冯绍民』贵为驸马爷，他还是把对方当成了深爱的女子，可惜借酒壮胆的下场只是换来了不怎麼热情的驸马爷更加冷淡疏离的对待。

刘倩，始终一直在他身边看著他、守著他、为他收拾烂摊子。

刘倩——那个热情爽朗的女子，嫁给他之后还未曾盛放，就变得像朵逐渐枯萎凋谢的花，连笑容都染上了清晰可见的哀愁。因为她以为婚姻能够换来丈夫的怜惜呵护，因为她以为她能够争得赢那一缕幽缈芳魂，但是、她失败了。

他可以厌圣旨赐婚、可以怨苍天无眼，却无法恨上刘倩一丝一毫。他爱冯素贞本与其他人无关，当他一旦成了刘倩的夫婿，这份难以忘怀的深情注定要成了对另一名女子的亏欠，所以这桩婚姻来得再怎麼不情愿，他亦无法理直气壮地恨刘倩，於是他和刘倩也定下三年之约。

然而，三载相思终究难抵朝夕共处的蚀磨，刘倩虽来不及亲手解开成婚当夜她所系上的生死同心结，他的心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被刘倩的万缕情丝所缚绑，为此，他在刘倩坟前真心诚意地立下誓言。

金銮殿上演的一出『女驸马』震撼朝廷，众臣同心求饶也难抵皇帝独断的心狠手辣，席间借酒浇愁的他才后知后觉认出他苦苦追寻的身影。换回女装，那名清丽女子眸中难掩的深情眷恋霎时让他将刘倩抛到了脑后，只求陪她同生共死！

新皇大赦，公主宣旨，他与她才能即时在鬼门关前捡回小命。

再度来到刘倩坟前祭奠，身边女子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这、算不算破了誓言？被接二连三降临的幸福冲昏头，他未及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