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一辈子的好姊妹或朋友，天香就可以维持与冯素贞的如今关系。一旦她想从冯素贞身上要得更多、当她发现自己不满足於站在名为友情的界线之后时，天香知道她极可能因此再次失去冯素贞。

可惜的是，面对这个人，天香的感情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就算现在醒悟、也来得太迟了。

觉得冯素贞应该已经熟睡，天香才蹑手蹑脚走到床沿边坐下，几度想要碰触睡在内侧床位的冯素贞，最终却因为双手颤抖不止担心惊醒冯素贞而做罢。

「『赶走了两个最心爱我的男人，却把心交给了一个女人！』这句话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以为天下间没有人比我更傻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还不是最傻的人…因为，把心交出去却又收不回来的人才是最傻的！」

天香的声音很轻，低柔语调像在述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是那股赤裸裸的绝望氛围却缠绕在侧，挥之不去。

「我一直好希望你能快点听到我说的话，快点恢复从前的样子，可是你变回以前那个冯素贞了，我却要庆幸起这些话不会被你听到……」

当天香走近床边，浅眠的冯素贞其实已经醒来，所以天香想要隐瞒的告白她全都听见了，虽然天香刻意放轻了声音，但是每个字每句话都在重重敲击著冯素贞的耳膜，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得冯素贞无法动弹。

直至天香离开房间，脚步声隐没在走廊尽头，冯素贞才悄悄睁开眼睛，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

（天香、怎麼会……？）

※※※※※

心情不佳、大街逛得有些无趣，天香走进一间看来气派的酒楼，拣张靠门口的桌椅坐下，随意点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酒菜滋味俱佳，天香却无心品尝，几杯黄汤下肚，她与冯素贞的过往又在脑海中一幕幕播放。

初至妙州，参加比武招亲当游戏，与冯家小姐的随口一句玩笑话，竟让她真的招了冯素贞这个女驸马；再临妙州，意外撞见冯绍民与红嫣引人浮想连翩的暧昧，却让服下忘情丹的天香发现她喜欢上了她的驸马，虽然后来冯绍民被刘倩揭破了真实身份，她曾为之心碎；三访妙州，中间又经历了几番生离死别，天香才猛然惊觉冯素贞早已经取代冯绍民，成为最重要的人占据了她的心。

每次来到妙州，都会出现直接或间接影响天香人生的事件，冯素贞也好，冯绍民也罢！她的人生和爱情就是处在与同一个人纠缠不清的状况下！过多巧合让不信宿命的天香总算见识到了什麼叫做『天意难违』。

——可是天意又如何？那个人、能接受吗？她与她、会有结果吗？

天香冷笑著再度斟满了酒，正欲举杯，门外传来似曾相识的熟悉声音勾起天香的好奇心。

走出门外张望，天香立刻就认出街上那个瘦小佝偻的老乞婆。拉著老乞婆回到酒楼里，天香唤来小二加副杯筷、添些点心，堂倌虽对老乞婆的外貌有些鄙嫌，但在阔气打赏下，仍是俐落完成天香吩咐。

「老婆婆，真没想到还会在这儿见到你，来喝一杯如何？不用客气。」天香热情地为老乞婆斟酒。

「孩子，举杯浇愁愁更愁呀！」仔细瞧了天香几眼，老乞婆不禁感叹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麼！我现在不是很开心嘛？」天香乾笑，心虚地移开目光喝著酒作为掩饰。

「不知道，就不会独自坐在这里喝闷酒，还要拉老婆子作陪。」老乞婆洞悉人生的眼中含著几分怜惜、几分责备。

天香没有接话，只是又一个劲儿往杯里倒酒。

「孩子，看你仍然是为情所苦吧。」语气是笃定的。

「老婆婆你怎麼知道？」天香闻言大惊失色，手里酒壶一颤落在桌上，壶中琼浆顿时溢流而出。

「这个世上恐怕只剩下情字才能让你犯愁了，公主。」说到最后两字，老乞婆的声音变得极低。

「公主也不过是个凡人，就算有了忘情丹又如何，我都不知道这次是该自己吃还是给她吃才对……如果能忘掉所有感情，一切从头开始就好了！」天香闷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洒落桌布上的酒渍，就像天香心口此时涌上的酸楚，正在不断扩散。

「孩子，你避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区区忘情丹无法解决你的心事。」老乞婆语重心长地劝著，不能赞同天香的想法。

「老婆婆，你有、你一定还有忘情丹对不对？」天香灵光忽现，抓住老乞婆的手焦急问著。

「阴阳断魂散既已不存在，自然也不需要忘情丹。」老乞婆摇头。

「没有？老婆婆你医术那麼高明，除了忘情丹，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