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本质上是一个安静的城市,今天却像炸开了锅。仿佛从地底下钻出这许多人来,竟挤满了街道,临街店铺二楼的观景阳台上,也层层叠叠全是人头。尤其多的是女人,个个粉面含羞,期期艾艾,莫非今日是那绣台选婿,天作佳偶?
我俩一赶到,好位子全让人给占去了。
百里悠拉我:“快,快,上树!”
我二话不说,往身边的杜鹃树上窜。
此时正是杜鹃盛开季节,霞光滟滟,巍然壮观。白居易曾赞:“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是嫫母。”
只是江南的杜鹃大都是低矮灌木,我与这西施搏斗了半天,全身尽是落叶残花,终于才在较为粗壮的枝干上摇摇欲坠的站住,抬头看,百里悠坐在香樟树上不可思议地看我:“小晏,我让你上树,哪棵……是花。”
我大为羞恼,正要骂,人群中却爆发欢呼声。我毕竟站得比别人高大半个身子,看见有一队人马,分开众人,慢慢走来。领头的是一顶官轿,是那知府;后面有一人一马,气势惊人,想必就是那大元帅;后面跟着些警卫员,也都是极尽高大的人物。
走进了,我却大惊失色,几乎失足。大元帅我没看清,他的马我却是认识的,不就是前日我泼花的那辆白色奔驰吗!!?
冤家路窄,偏我又站的醒目,那奔驰一眼瞧见我,“咴咴”大叫,引得那一干人等,统统向我看来。
这时百里悠急急忙忙跳下树来,凑着说:“小晏,你看大元帅身后第二个侍卫,不就是你调戏的那个?”我一看,不好!可不就是那钟馗!
我俩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大元帅勒马,眼光向我扫来,竟是如玉般的美人。
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明明身形修长、肩宽腰细一眼便知是男人,却美赛婵娟。他骑在马上,穿着件青色的丝麻长衫,别无饰物,却风雅而华贵,面上平和宁静,眼睛温柔的如一汪碧泉。这人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从头到脚,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强烈而摄人魅力。
这位帅哥就是那了不得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他对我微微一笑,众女同胞齐齐惊叹,不知晕过去几个。她们觉得这人一笑,风轻云淡,天地都失却了颜色,在我看来那却是恶鬼催命,阎王来勾。
偏偏这时逃又逃不得,动又动不了,我只能傻子一般僵在杜鹃花丛中。和百里悠对视一眼,向他扯出一个虚假至极的笑容来。
“来人啊,”他闲闲开口:“把这两人给我带回去。”
第15章 为之奈何
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
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
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
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呀,不思量,叫我如何思量。
我打个比方吧。好像我某天早上去办公室,刚刚泡了杯茶,还没来得及喝,纪委就十二道金牌催命,说要请我“去谈谈”。
我大惊,打翻茶,心脏病欲发:昨日不过批个小小工程,今日竟被纪委传唤。忙不迭通知家人,颤微微命其准备牙刷、毛巾、脸盆、铺盖、卫生纸,怕是有去无回也。
我晏怀惜前日不过脏手摸了几下你的马,今日竟被中央警卫局的同志们押送至衙门喝茶。
这干人等把我们引到花厅,有个军师模样的迎上气:“二位公子请稍坐用茶,大人说几句话就来。”
他眉清目秀,笑容可亲。可惜厅内武士,汹汹乎野兽也!一个焉,两个焉,三、四、五、六、七、八、九个焉。呜呜呜~~~我今日怕是有来无回也~~~~~~
别无他法,只好与那些个侍卫们大眼瞪小眼,并捧茶作好整以暇状。
首长终于姗姗而来。
百里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见指望不了他,心中暗自叹口气,忙整衣冠,快步迎上,点头哈腰,胁肩谄笑:“大人安好。”
事已至此,想逃一劫,惟有拍马屁。如果能哄得这祖宗开心,便有希望减少损失。
他款款坐下,却盯着我看了好久,久到我脸上的假笑几乎挂不住,才轻轻展颜微笑,说:“我见过你三次。”
三次?哪来的三次?
我纳闷,再拍马屁:“小小贱民,哪里能见得大人这般丰美雅仪的人物。”
言下之意,帅哥你认错人了吧。
“第一次在扬州,你撞了我;第二次你作弄了我的马;第三次便是刚刚。”
第一次?我的脑袋里哗~~~倒带,倒过了,快进~~,!还真有这么回事!
怎么办?
不能承认,一点头就表明我曾经以下犯上,日后极难翻案。不能否认,否认就是怀疑他的记忆力,侮辱他的智慧。不能辩解,辩解就是和领导对着干,他要你脑袋。
只好少说话,多磕头。
膝盖刚软,撩衣欲跪却突然被百里悠一把捞起来,紧紧搂在怀中,他怒气冲冲对赵瑞岚说:“你别仗势欺人!我家小晏是你能欺负的吗!?”
咦!咦!咦~~~~百里悠你今天哪根神经搭错啦!你这不是要我命么?
“你家小晏?”赵瑞岚俊眉轻挑:“你家哪有个小晏?”
百里悠气呼呼,漂亮脸蛋涨得通红:“小晏是我弟弟!”
“你已经是小幺了哪来的弟弟,玩够了就早点回去。”
等等,等等,我好像听出点意思来了,不对啊,你俩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