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脆弱得堪堪欲折。
雨势愈大,钰浅撑了伞从后头赶上来,步行间雨水飞溅,将裙角打湿成暗色。她焦急道:“这鬼打更的天气。殿下,雨越下越大了,奴婢已经命人备好了御辇,您快登车,没的淋了生雨,对身子不好啊。”
阿九的面色极平静,摇头:“雨水干干净净,淋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着微微转头,目光扫了一眼慈宁宫那方。天气太暗,殿里青天白日也点起了灯烛,恍恍惚惚的几点,像幽冥中升到人间的鬼火。她语气有些寡淡,寒声道:“毒害太后的罪名可不小,大家准备如何发落欣荣帝姬?”
金玉口里直哼哼,呸道:“满肚子坏水儿的东西,什么玩意儿!竟然还想陷害殿下您,看看,这回老天算是开眼了,那刺客来得也真是时候,这下子死无对证,欣荣算是将罪名都给坐实了!”
她杀人于无形,连最近身的两个丫鬟都无所察觉。阿九闻言反应平淡,倒是钰浅瞥了金玉一眼,压低了搡子斥道:“这地方儿可不比碎华轩,把嘴巴管严实了,欣荣帝姬是皇女,犯了再大的罪那也是主子,容不得你说三道四。”复转头看阿九,眼神复杂:“方才万岁爷受了惊吓,让人护送着回乾清宫了,也没说怎么发落那位帝姬。”
阿九冷笑,目光流转在檐下的雨串子上。
到底是皇后嫡出的公主,自幼被皇帝捧在手心儿里疼宠,哭一场闹一场喊冤枉,皇帝心软拗不过,也许就不了了之吧。方才千钧一发,她为了脱险不得不出此下策,其实也没真想置欣荣于死地,倒是那位金贵的公主,如今和太后一个鼻孔出气,以为是她加害皇后,拿她当死敌,着实伤脑筋。
连绵的是阴雨,分明是盛夏天,风吹在人皮肉上,居然有几分凛冽的意味。帝姬摊开右手接纳雨水,冰凉的点子狠狠砸下来,柔嫩的掌心隐隐作痛。然而她恍若未觉,淡淡道:“紫禁城里向来没有太平安生的日子,人人为己,谁与谁都没有关联。这一局是有天助,有惊无险,将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不过也别怕,宫中时日还长,她们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钰浅微微颔首,沉声道:“殿下是有福气的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有丞相从中帮衬,必定逢凶化吉的。”说着稍停,换上副不解的神情,左右顾盼一番又道:“只是太后这回兵行险着,恐怕不是厌恶良妃娘娘这样简单了。殿下可是哪里得罪了太后,否则怎么会招来这样的大祸?”
无怪乎这丫头奇怪,其实就连阿九自己都一头雾水。自入宫以来,她同太后的接触屈指可数,短短几面都是恭谨有度,哪里会得罪她呢?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太后佯装中毒,先是利用秦嬷嬷将矛头对准欣荣,意欲陷害她栽赃嫁祸,冠上两个大罪……
忽地,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阿九的眸子骤然惊瞪。方才一心想着脱身,居然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太后同欣荣早有预谋,那又是怎么骗过一众太医的呢?太医院自开国以来便设立,行替宫中诸人望闻问诊之职,一帮子医正都是良医翘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眼瞎了不成?
莫非太后真的对自己下了毒?阿九微怔,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因疑惑道:“钰浅,依你看,太后是真中毒还是假中毒?若是装的,如何能瞒天过海骗过一众太医?”
钰浅也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搀着她的手臂绕过一个拐角,口里说:“不光殿下想不明白,奴婢也觉得怪诞。奴婢以前有位师傅,同慈宁宫的秦嬷嬷相熟,听说,太后她……”
话说到一半儿戛然而止,阿九往她侧目,蹙眉道:“太后怎么了?”
钰浅迟疑了一阵儿,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探首凑近阿九的耳畔,低声道:“听说,当年太后还是坤极时,曾与宫中一位乐师来往密切,那乐师是苗疆人,精通蛊术……殿下您说,太后是不是也会蛊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