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牌局却是极认真的。他们手中的扑克牌像是用了很多年,已经卷起了毛边。老妇人手中还有一本旧簿,每局牌过后,她都要在上面仔仔细细地记录下输赢,不停地向自己的丈夫念叨着已累积了许多年的比分,间或发发牢骚。
厚厚的本子已经记满了大半本。谢婉被他们深深地吸引,也总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战,直到顾景明下楼来。
几天之后,她终于和他们熟络了起来,听说他们是打算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去世界各地旅游的。
不久之后,老夫妇便要启程去下一个地方了。谢婉有些舍不得他们离开,还拉来了顾景明一起送他们去机场。
临走之前,那对老夫妇亦曾热情地向他们祝福道:“希望你们也能白头到老。”
尽管不知道谢婉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他却莫名其妙一直记了这么久。想到这里,他心中也一阵感触,便朝别处避开了眼神,不情不愿地嘟囔着: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比死了强。
几天之后,他才知道秦绛绾曾在自己身后作祟的事情。
随后他便懂得了,谢婉那时的的确确并非有意的,真的是自己先入为主,错怪了她。然而后悔也晚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
大约是心里有愧,这段时间秦思政像吃错了药一样,对她格外殷勤,不仅闲着没事就往她的办公室跑,且说话的语气都礼貌客气了不少,一点都不像是那个跋扈的贵公子。
对于谢婉来说,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顾景明这几天出差,就连下班后,他也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
天上下着雨。
她虽搞不清楚秦思政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但考虑到阴沉沉的天气,她自然从善如流,一口答应了。
秦思政自诩最清楚她的性子,从前就是别人说错一句话她也一定锱铢必较。没想到这回她倒只字不提,只当作没发生一样。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放不下自己的鲁莽,更加悔恨那时的意气用事。
车上的气氛很沉默。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罕见地唯唯诺诺:“谢婉,对不起。”
“那天我说错话了,”他的语气很诚恳,还带了点惴惴不安,“我发誓这种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虽然谢婉早已不在意上回的吵架了,但能看着秦思政如此战战兢兢的模样,倒是很得趣。毕竟,像他这种一向心直口快、整天得罪人的混蛋,难能向人这样腼腆地道歉。
“你不想把你的病情告诉景明吗?”他的话吞吞吐吐,眼睛里却是深深的忧虑,“你也清楚,时间不多了……”
谢婉微微蹙了蹙眉,很快否认道:“不,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秦思政本欲接着说些什么,却见她这句话说完,没有再多等他的回应,便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见她这般反应,他紧皱着眉,偏过头去,看着她匆匆穿过空无一人的马路,终究又还是放不下这件事,便索性推开了车门。
“等等。”
他忽然下了车,隔着街道叫住了她。
谢婉狐疑地转过身:“还有什么事?”
毛茸茸的雨丝落在肩上,而他却浑然不觉,语气深思熟虑:“我希望你能对他坦承。”
她摇了摇头,否认道:“过去我毁掉了他最心爱的东西。”
“那你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秦思政似乎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处心积虑回到他的身边,不就是为了嫁给他?”
她站在灰暗的街道上,夜里没有车辆,空气里唯有淅沥静默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