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华贵的女人端坐在纱幔之后,表情甚是严肃。没有任何火光的屋子里暗之极,借着房外昏暗的月色,勉强看得出纱幔之外人影七七八八跪了一地。
“所以说,云欺风当真下山去了?”女子的声音有些冰冷,凤目轻轻一瞥,透出一道寒光,“那为何胜雷没有告诉我此事?是有意隐瞒吗?”
“大少爷日理万机,恐怕是,是无心之失……”领头的一人哆哆嗦嗦,将头埋得更低。
“哼。那样最好。”女人一哼,“否则要你们跟在胜雷身边也没意义了……对了,云欺风下山所为何事?有哪些人随同?只怕不是简单的玩乐吧……”
又有一人开了口,“回雅夫人,是文修皇帝有请,具体事宜不清楚……侯爷没有交代下来,小的们也不知。同行的还有韩谷主的女儿,妖狐韩亦幻。”
“那不是韩老狐狸送来联姻的筹码么,云欺风带着她做什么!酒色沾身,难成气候……”被称为雅夫人的女人柳眉一挑,忽而想到了什么,声音陡然提高,“等等……可是身上有逐云琚的丫头?!果然,果然这小子心里还是有数——他想自己娶了那丫头,拿到了逐云琚再来与胜雷争沉渊掌门之位……好啊,好啊,这算盘打得真是巧妙……”未等有人回话,眼前的纱幔被猛然扯开,雅夫人探身而出,一把纠起了方才说话那人的衣领,“……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小,小的明白!”战战兢兢的男人不敢直视那双凤目,手一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女人留下,还有用。”雅夫人这才松了手,又不忘嘱咐一句,“派些手脚干净利落的人去,难得云欺风有离开沉渊山的机会,我可不希望看见他活着回来……”
“是!”齐齐回话,数道人影瞬间不见。
雅夫人红唇一抿,重新坐回了纱幔之后,点燃了一盏琉璃灯,柔和的光亮映照在那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一丝嗜血的气息。
“云欺风,和我斗,你还是太嫩了点……凭你那点三脚猫的脚底抹油功夫,离了这沉渊山,便是死路一条……”烛火猛然间一跃,“噼啪”声惊得她指尖一跳,身边忽然多出一个黑影来,雅夫人面色一黑,“……谁?”
“娘,是我。”略显低哑的男声响起,来者身材修长,着一身窄腰青蓝色锦袍,虽显华贵,周身却未佩过多饰物,想必是时常动拳脚之人。脸上轮廓宛若刀刻,目若星辰,气宇轩昂间又不失儒雅风范。
“胜雷!”雅夫人一惊,随即绽开了笑颜,伸手拉了他坐在自己床榻之上,“来的正好,娘正巧有事与你说,云欺风他……”
“若是欺风动身前往尘世修真皇帝那里的事,胜雷已经知道了。”云胜雷低低垂了眉眼,脸上氤氲过一缕愁容。雅夫人嗤嗤一笑,抚上了云胜雷的手,“娘替你安排好了,定不会叫他再与你争,沉渊掌门也好,流川侯也好,还有那宝玉逐云琚也好,有娘在,便叫他争不得!”眸光轻转,女子又道,“韩怀空的女儿你可曾见过了?听说是个绝世美人,你可喜欢?”
“未曾谋面。眼下局势也容不得我去顾及儿女私情。娘若喜欢,胜雷便从了您安排便是,不必多言。”云胜雷瞥过目光,字斟句酌道,“只是关于欺风,娘是一定要除了他么?我到觉着,自始自终他都不曾想过与我争这些虚名。”
言下之意却明白得很: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
雅夫人轻蹙了眉,低了声音,“娘只是不放心。曾经不想,难保以后不想。云欺风此人虽露出一副玩世不恭,桀骜不羁的样子,可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城府甚深。连你爹也常说云欺风暗藏锋芒,将来定有大气候……你不知道,娘每次听你爹说这话的时候,心都为你一紧,生怕他对你不利……”
云胜雷不多言,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娘,你早些歇息吧,爹也快来了。我去书房一趟,白日里派里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说罢,便是径直走了出去。
纱幔后的女子眼中荡起无奈,深深叹了口气,向着那远去的背影呢喃,“你若输,定是输在心慈手软之上……”
书房中暖香缭绕,逼退了后夜的凉气。
青蓝色的身影伫立窗前,将墨迹尚未干透的纸条匆匆叠好,绑在漆黑乌鸟的细腿之上,抬手间便是片片黑羽自振翅的飞鸟身子上落下,兀自地遮了那双隐含忧虑的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