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两人站在医院前的马路上，伸长脖子张望着。胡蝶见状，忍不住开口道：“爸妈，不用叫车了吧，公交站又不远。”

从这里乘出租车回家的话，大约要二十几块钱，对于当时月收入只有几百块的父母来说，几乎就是一整天花销了。

“不行不行！你身子还没好呢！”朱飞雁立即反对。

“可是……”胡蝶还想说什么。

“那个……小蝶啊，如果你不想乘车的话，我背你回去吧。”胡冰搓着手，见她面色如常，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一个父亲对女儿说话的时候，居然有几分巴结讨好的味道。胡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还未到四十岁，便已经有些佝偻了，生活磨去了他的锐气，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姿态。她突然觉得喉咙里像梗了什么似的，很难过。

此刻朱飞雁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胡蝶最终拗不过母亲，上了车。她知道，若是她真不愿坐车的话，她的父母说不定真的会把她背回去。

她是不幸的，因为她的父母彼此间的关系，注定了她不可能像别的三口之家一样享受家庭的温馨。但她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都是爱她的，这份爱甚至远远超越了普通的家庭。尽管随着她的成长慢慢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小时候的自己竟是如此的任。

有时候，过分的溺爱反而会毁了孩子。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一种悲哀。

“爸，妈。”胡蝶轻声唤道，见两人同时扭头看着自己，她顿时有些别扭地低下头，避开他们问询的目光，“……对不起。”声音细若蚊嘤。

沉默。除了广播里悠扬的音乐，车里一片寂静。

“在生死一瞬的时候，我想通了很多事，以前……是我太任了。”说完，胡蝶也不管父母有什么反应，直接转头看着窗外哼歌。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个别扭小孩。意识到一码事，要承认错误又是另一码事。其实以她的子，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已经算得上觉悟很高了。那种痛哭流涕忏悔过去，然后指天发誓痛改前非之类的事，是打死她也不会干的。

未来要怎么样，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广播里放的是刘德华的《中国人》，在胡蝶的记忆里已经算老掉牙的歌曲了。但这个时候听起来，别有一番感慨。

嗯，这歌貌似就是在九七年，香港回归的那阵子火起来的，时隔一年，这股余热还没消。胡蝶百无聊赖地想道。改天写几首未来的流行歌曲出来卖了，赚几个钱，应该不算侵犯版权吧？

另一边，胡冰朱飞雁诧异地对望，似乎对女儿的突然改变感到不解。最终，两人什么也没说，但眼神，却是欣慰的。

到家了。

是朱飞雁付的车钱。这个节俭之极的妇女，可以为了省一块钱的公交费，步行半个小时，却也可以为了让女儿少走几步路，给出一天的生活费。

胡蝶和母亲住的是老式的公寓房，六层楼，没有电梯。不过她家住在二楼，楼梯爬上爬下，倒也不算太吃力。房子是普通的两室一厅，装璜很简单，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所以感觉还不错。

这个时候的不夜城，尽管已经高楼大厦林立，成为全国屈指可数的大都市。但实际上，像他们这样的工薪阶层，大多数住的还是这样的房子，要不就是更差一点的木结构老房。

胡蝶想起来，一过九八年，不夜城常年不变的房价就开始飙升，到她“死亡”的那个时候，同样的房子，价格几乎是现在的十几倍。若是能趁着这股涨价大潮，做房地产生意，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虽然母亲勤俭节约，家里也有个几万元的存款，但要买房却是远远不够的，更别提炒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