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小左的内心是一汪墨色深潭的话,那萧笑就似沾染其中的一滴白色的油珠,不论怎样翻腾,黑色都将湮没不了这点光明。
“奇怪……?”小左皱着小脸,右手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口,从刚刚开始那里就一直传来阵阵锐痛,“怎么回事……是缚灵锁断了吗?……那我是不是从此自由了?”小左微低着头喃喃自言自语道,就连它面前出现了个人它也没有抬头。
“妖畜,你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你!都是你害的!畜生!先是姥姥现在居然连萧笑也……要不是你、要不是为了你——”橙雨说着激动得浑身发颤,当下怒不可遏地赤手化出冰刀,不顾自己糟糕的身体愤然向小左袭去。萧笑的死亡让她对猫又的憎恨达到了顶点。
“哭?”小左有些奇怪地伸手往脸颊一触,入手处果然已是濡湿,泪水顺着他小小的面颊滑落下来打湿了前襟。吃过许多人,顶着人皮小左也哭过,只是它向来只是照本宣科,依样画葫芦地学着被吃之人生前的情景来演绎罢了,它本不曾体会到何为哭时的心境。原来,竟是这般难受。
小左从来都是自私的。对它而言除了自己的小命,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了。它厌恶人类,觉得人类就该是它饿时的口粮,闲时的玩具罢了。当初,被束缚在萧笑身边它也想过,不过和人相处混个几十年的光罢了,忍一忍,到时候它还是它。只是现如今才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它却觉得有些事变了。现在萧笑死了,剩下的人都与它无关了,它大可一走了之,它该高兴的,它自由了,它本可以同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四海为家了。可是为何此刻它的口犹如千斤巨石压顶般窒闷?而它又该何去何从呢?第一次,小左感觉到了茫然。
小左愣神间,脚边忽然骨碌碌滚来一个圆滚滚的物什,正好被他的脚一挡停了下来。这是个人头,是沈彪的人头。如此狰狞扭曲了的五官简直无法与那个眉眼肃然的蜀山老泰斗想到一处去。沈彪的死就如同催化剂般使得小左内心泛起了层层涟漪,它原以为老头待萧笑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在强者面前,弱者总是如同蝼蚁般脆弱。在“仙人”沅洲和孔均面前,凡人如沈彪便是蝼蚁般的存在。“愚蠢的人”,看见沈彪一脸的悲痛欲绝,飞蛾扑火般冲去同沅洲拼命,小左曾是这般想的。力量的差距明摆在那里,两人之间是不可踰越的鸿沟。它原本不理解,现在却懂了。
不可原谅。那丝念头刚跳了出来便迅速在小左脑海中扩散开来犹如黑丝缭绕越聚越大。这无关差距,无关算计,第一次小左不在乎眼前的对手是强是弱,它只想撕开对方渲泄内心滔天怒火。
倏然,小左眼睛金光大盛,它向右错步一移,轻易地避开了橙雨的冰刀,接着它又虚空踏步翻身往空中猛然一跃,黑气一爆,半空中它腾然化出了原型。小山一般的双尾黑猫张开血盆大口,妖气往地上一卷,在橙雨的尖叫声中一口将萧笑的尸身吞入了腹内。紧接着,它四足一蹬两尾一旋,掉头便走。
“妖畜,哪里跑!”沅洲急啸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向小左追去,孔均亦紧随其后。
小左一直向北,直到一方后山的空旷处这才停了步转首等两人追上前来。
意识到小左并不是逃跑却只是找了个不牵连蜀山其余人的地带,沅洲和孔均不紧不慢地徐步向小左走来,孔均更是玩味地嘴角一勾,尖酸刻薄地嘲讽道:“啊呀呀,猫又怎得转了?现今竟顾及起人命来了。这只畜生还当真与众不同呢。”
“哼,”沅洲看着小左庞然的身躯,脸上全无惧色却是冷冷一哼,“管他的,一样是妖物,除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