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惊蛰。
春雷滚滚,万物复苏。
曹发兵徐州。大军皆是身披麻白孝服,披头散发,肃穆犹如从地狱踏出的阎罗之军。铁蹄踏碎之处,**犬不留,血流成河。
睢陵城上,残阳如血。鲜血淌过青石长街,流进冲天的火堆。兵士们正将堆了满街的尸首扔进河中。那泗水,早已被染的鲜红,此刻,却因了堆积如山的尸首,不复流淌。夏侯渊驻马水边,回首望向城楼上在风中飘展的残破旌旗,那风声,仿佛杀伐声依然不觉于耳畔。
而这次,杀戮的,不是敌人,不是武士,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孤儿寡母,老弱病残。
他们在举起的屠刀下,懦弱善良的甚至不懂得躲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父兄身首异处,来不及哭泣,屠刀便已落下。
夕阳渐渐隐去,只有不远处城中冲天的火光照亮黑夜。他手按在剑鞘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第一次,在攻城战中,这把剑,从未出鞘。可军令如山,挡不住地狱般的杀伐。
惊蛰,春雷阵阵,滂沱大雨铺天盖地浇下,浇灭城中的地狱之火。整座睢陵城,仿佛低低的雨中呜咽。夏侯渊仰面望向空中,这个即使征战杀场,流血受伤,痛失战友爱将也未掉一滴泪的男人,此时,泪流满面,他向空中徒劳的伸出双手,雨水顺着指尖淌到袖甲上,可这满手的血腥,要怎样,才洗的干净?
大雨整整下了半夜,才浇灭大火,只留下一座尸横遍地的死寂之城。
驻扎在距离睢陵城不远的曹营中,闪出一个黑影,披着墨色斗篷,与守营的兵士交谈几句后,便上了马,直奔睢陵而去。
绕是火势熊熊,雨势滂沱,一番洗礼,这城中,仍是漫着弄弄的血腥味。
黑影翻身下马,雨水顺着斗篷帽檐淌下,在他白皙的面颊前,形成一条水帘。他的眼睛掩在帽檐的影下,嘴角泛起邪魅的笑容。墨色斗篷下白皙双手虚和,指尖相对,伴着轻声的念咒声,鲜血一滴滴的从指尖淌下,落在地上,溅出冷白的光,掠过地上的尸身,那些尸身,仿佛受了光的召唤,血色的光从他们体内渗出,泗水中、断墙后、灰烬里、长街上,大片大片的红光升腾起来,绮旎飘于死城半空,竟将这漆黑雨夜的,照得通红一片。
他右手在空中一挥,那红色光带一闪之后,顷刻消失不见。他轻咳一声,竟喷出一口鲜血来,一手抚着心口,“整个徐州,怕要死数十万人,这些血魂魄,应该能镇住血池一阵子了。只是,可怜这些百姓。”他擦去嘴角血迹,跪伏于地,向城中尸身,叩首长拜。
“谁?”身后想起一声浑厚的男音。
他站起身来,并不回头,雨水顺着斗篷滑到地上,冲刷着地上的血迹。
司马防夜里睡不着,一直想着白天的杀戮,本打算过来跪拜一下赎罪,却撞见了这个黑衣人。他绕走到黑衣人面前,手按上剑柄,“这么晚,谁?”
黑衣人伸手除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奉孝?”司马防一愣,“你在这里干什么?”
“司马大人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他抬眼望向司马防,雨水顺着墨色额发淌在脸颊上。
“唉,那么多无辜百姓,睡不着,来看看。奉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