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叟家的院子有院墙,院门大开。虞苏步入院中,见秉叟的儿媳妇在,上前说他有事求见秉叟。秉叟在家,时常有人来拜访,他儿媳没问虞苏是什么事,看他长得清秀文雅,便就将他领进屋。
老人家的日子清闲,虞苏到来时,秉叟在屋中教孙女数数。一老一少坐在席上,席子正中摆着好几根小树枝。听得儿媳的声音,秉叟抬头,他一见到虞苏进来,便立即明白他为什么事而来。
儿媳将女儿带走,屋中只留下虞苏和秉叟。秉叟颤颤巍巍在席上收拾小树枝,虞苏过去帮忙。小树枝收起,放进一个小木盒里,秉叟落席,看向已端坐在一旁的虞苏。
“你是虞茅家的小儿子吧,唤什么名字?”秉叟认得虞苏,只是他认得的人太多,一时记不起虞苏的名字。
“我唤虞苏。”虞苏躬身行礼。
“我听儿媳说你有事想请我帮忙,不知道是什么事?”秉叟的语速很慢,话语平静,像他讲故事时那般。
“是帝向之子的事。”虞苏的声音不大。
秉叟和小儿子祁鱼一起居住,他是个生活节俭的老人,常年保有亲力亲为的习惯,身边没有仆人。他居住的这间屋子,很僻静,儿媳和孙女出去后,四周悄无声息。
听得“帝向之子”四字,秉叟脸上的神色依旧,他用低缓的声音说:“君主有意以帝子号召东南诸侯,此事我多次进谏,君主不听,无济于事。”
虞苏静静地听,感激地点了下头。
“当时,我受君主之托,方才将帝子辨认。要不,我知道他在虞地也有几个月了。”秉叟对于虞苏这样的小辈,言语坦率,他本就是个刚正的人。他知道虞茅家的孩子都不错,他多次见过虞苏,很喜欢他的沉静和文雅。
“阿昊跟我说过这件事,多谢秉叟为他保密。”虞苏对秉叟致谢,行了一个拜礼。
秉叟看向虞苏,他见过他和帝子在一起,不只一次,两人关系亲好。他想也许是帝子让他过来拜访,请求帮助。
“帝向对我有知遇之恩,不必为此事道谢。”秉叟此时提起帝向,心中愧疚。他从虞君那儿知道,晋夷追杀帝子的人已抵达虞地。他帮虞君辨认帝子,认为至少虞君能为帝子提供保护。不想,虞君早不是当年那个明君,反倒让帝子陷入困境。
“现而今,只能等任君的使者到来,任君不会同意虞君的做法。为了任虞的友好,虞君不敢一意孤行。”秉叟的分析,和姒昊相同。
“秉叟,阿昊也是这般跟我说。”
“他是个刚毅,聪明的人,丝毫不像他优柔寡断的父亲。以他的才能,日后只要有机缘,能成就一番事业。”
帝向是个仁厚,温柔的人,缺乏平乱的能力。秉叟经历过当年的战争,清楚他的一次次失误,这些失误,使得他一步步的败退,最终失国身亡。
“如果他隐姓埋名,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像个寻常人那样呢?”建功立业,得打仗,虞苏不想他冒这个危险。他心里想的,还是像在姚屯那样生活,幸福而安静。
“他没法过那样的日子,由不得他。”秉叟一口否决。
虞苏低下头,双手用力贴放在膝上。秉叟无视他的难过,继续往下说:“帝子的身份,非同一般。各国的君主,早晚都会知道他的存在,瞒不住。他今日是为虞君所困,明日也可能为缗君,为寒君。”
“哪怕没有这些君主,他还有一个最大的敌人晋夷。而今的天下,晋夷占了三分一,晋朋的附庸无数,一旦帝子为这些人捕获,必死无疑。”
虞苏抬起苍白的脸庞,他的脸上有一道泪痕,他看到了姒昊的未来,也看到他和姒昊的尽头。泪水沿着脸庞,划向清秀的下巴,滴落在衣领,只有一滴。眼眶中的泪,不再凝聚,秉叟看见了这位少年眼中的柔韧。
“如果,他娶虞君的女儿,虞君像任君那样为他的身世保密,他能平安度过一生吗?”
这句话,每一字都如同刀割。虞苏很聪慧,他对政事接触很少,但他猜测虞君会想撮合姒昊和虞若。虞国的白鹿传说,大巫的帝妃预言,在别人看来,他们仿佛是命中注定。
“人的命运,如同一条河。它可能平缓地从头流到尾,也可能突然哪日涸竭,露出干裂的河床。”秉叟无法去保证别人一世的安稳。看着眼前这位少年悲伤,痛极的模样,秉叟或多或少有所猜测,他说:“孩子,你还想问些什么?”
“秉叟,要是他离开虞地,前往规方,找到他的子民。他能不能,过上安稳日子?”前往规方是条死亡之途,可此时虞苏心中再绝望,也仍要抱着一丝希望。
“你……”秉叟再次端详虞苏,他惊讶于他对过往历史和方国关系的熟识。
“请秉叟告知。”虞苏躬身,以额触席。
秉叟一时,也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激动地想站起来,无奈双脚乏力。虞苏急忙去搀扶他,他协助秉叟站直,听得秉叟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他说:“如果他能抵达规方,那将是他踏上复国之路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昊总(吃个面果子,恢复99点血):抵达规方,在半路上怎么着也得死个七八十回啊。
鱼酥(害羞):阿昊,我会蒸面果子,无限供应。
导演:路也看清楚了,吉华同学带上任君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