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仿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对不起魏先祀……我的意思是……虽然我本人就像广闻一样，出身不好，质量也不好，我理当会喜欢广闻，就像喜欢故乡那样……但是，我讨厌它。因为它让我想到我的一生都可能平庸地，没有光彩，也无法接触到那些……繁华的，高级的，整洁干净，所有，这个世界上有的最好的东西……”

魏先祀点着头。“最好的东西就是最高级的东西，最高级的东西就是一个经济发达，生活水准都比你的故乡好上许多的城市是吗？……”

“我就是这么乡土。”管仿一直抓着吃面包剩下的纸袋不放。在心里不停地释放着的，让人激动，感觉随时要死去的元素。管仿被那种感觉深深控制，“是啊，我想要出人头地，我不想在小山村过一生！在战争年代，人活得没有尊严，也没有任何人权，像昆虫一样容易死亡……但是现在是和平年代。我想我既然生在这个世界上，我想要见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那种……上流社会，上流的生活……”

魏先祀说，“什么叫上流生活？”

管仿抓着纸袋，“你是在首都长大的，你是从大城市来的，你知道啊……”

“谁说首都没有穷人了啊。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是上流社会。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东西呢。”

魏先祀露出了笑容。“你的想法真单纯。”

“是在讽刺我吗？”管仿痛苦而委屈地看着她。魏先祀摇摇头说，“有钱人，有身份的人，有地位的人，享受着普通人享受不到的那种生活的人，是你说的上流社会的上流人物吗？他们的生活不就是建立在其它人的损失之上的吗？”

就像是“我要当个有钱人”，管仿的话完全就是这个意思。魏先祀听懂了，也觉得很能理解。一个人觉得自己位置太低，他会想要努力往上爬，想要得到权力，金钱，名誉……

“我懂你的想法。但是你知道吗？上流社会就是大家都很擅长欺骗，算计，表面上一团贵气，其实很凶险。你不知道花团锦簇的名利之下都是各种肮脏的东西吗。原来你想变成那样的人。看不起你啊。”

魏先祀顺便给了她一个“看不起”的眼神。管仿慌了神，“我不是那样想的！……”

“如果你向往所谓的上流生活，迟早会变成一个虚伪的人。”魏先祀笑着说，“知道吧？……不过你现在也不见得很真诚啊。”

“我没有那么想呀……”管仿哭开了，“我只是想要……想要体会生命的繁华……是我爱慕虚荣吧？你是这个意思吧？我……是啊，我承认是这样的！”

管仿情急与悲哀之下，脑子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了。承认的话语，脱口而出。这个现实的壁垒，森严的高墙，就像地表一样无法穿越的悲痛！……管仿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想要往前跑，跑得很远很远，一直跑，跑到可以逃脱这些的地方为止……

“我想知道被满足虚荣心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想要得到更多的资源。是这样，没错。我想要过更好的人生。”

那个纸袋，从管仿手里掉下来落在地上。管仿想捡起来，但是捡起来了，觉得拿在手里实在太奇怪了。她看了眼魏先祀又把纸袋扔了。

“干嘛啊扔了捡捡了扔？”

眼前，像是出现了那些梦想中的美景。管仿看着天空。而当目光回到地面上后，觉得肥皂泡在危险地快速闪烁着，表面兴奋的张力在消失，肥皂泡会有一瞬间炸掉的。那些万分期盼得到的东西，在纷呈地闪烁着。这样让她觉得一切都会结束般绝望。在这股绝望的促使下她说。

“我想过更好的人生，我父母不曾享受过的人生。我不想冬天窝在山中，夏天也不想，春天也不想秋天也不想。我想得到名誉，我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成功者。我也想得到很多钱，这样我可以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不用只是望洋兴叹。我爸妈从小跟我说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告诉我我要过的生活也是他们那样的。我不要，我明确告诉他们，我有远大的志向，我不会延着他们的轨迹运行，我要去读书，读最好的学校学很多知识，将来过上最好的生活。只有学知识，学技能，我才能够实现我的理想！”

这话要是慷慨激昂地说，魏先祀会笑出来。但是管仿一副颓废到家的口气，魏先祀先把笑忍住了。她仔细想，人穷就贪婪，但这也没办法啊——谁也不能决定自己生在哪儿，父母是时代骄子还是扫大街的…

摇晃的梦想，在一片清澈的水中央。管仿卷起裤管，走进水中，向那个钻石般闪耀的东西跋涉……这个意象管仿一直记着。那时候一切似乎都是美好的，早上起床都是有阳光的。

“我觉得我是有那个能力的，我也有权利。去报考东郊学府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当我得知我被录取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整个命运都开始闪光了。我下定决心好好学习，我想要……成为一个人才。只要成为人才就能赚很多钱，赚很多的钱……”

管仿苦着脸，“但是我在东郊待不下去了。我刚进去，被分配到和衣孝感一个寝室。这个安排直到我退学都没有改变。我在想如果我没有遇到她人生会是什么样子，我会从东郊毕业，然后就可以去实现我的梦想了……”

“在广闻毕业是没有用的。广闻是一个破学校，东郊是全国第一……”

听到管仿那么说广闻魏先祀稍微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