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雷因还在继续说些什么，蕾穆丽娜一句都听不见。

她永远不是他的第一位，无论自己多么卑微地哀求他，哪怕跪在地上、哪怕用尽力气抱紧他，他都不会为她留下。

他从来只会为了艾瑟依拉姆留下。

“不——！！！”蕾穆丽娜一把推开斯雷因，悲愤地大叫。雷电交加中，这整层楼的玻璃全部破裂，暴风夹杂着冷雨灌满长廊，把斯雷因都逼得退了一步。然而玻璃锋利细碎的碎片却没有落下，它们悬浮在空中，围绕在蕾穆丽娜身边，她像是被包裹在粉碎的水晶球里的小人偶。

她跪在地上，捂着脸哭泣。

没有人保护她，从来都没有。

即使如今，也只有玻璃的碎片守护着她。

“走吧。”她说，“走啊！”

斯雷因尝试着要靠近她，数不清的玻璃碎片便向他射来，如同迸发的子弹，在他脸上划出好几道伤痕，也把他单薄的衬衫割得更加破破烂烂。

“别过来！如果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就不要过来！”蕾穆丽娜竭嘶底里地大叫，“我不需要你了！”

“抱歉……”斯雷因愧疚地说，但现在不是与蕾穆丽娜解释的时候，把事情解决之后，会有时间安抚她的。

斯雷因从蕾穆丽娜身边跑过，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里。

穿着皮鞋的男人的脚步声与少女的笑声再次响起，蕾穆丽娜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恶狠狠地朝看不见的人影大吼：“来啊！我能杀你们一次，现在也能再杀你们一次、两次……无数次！”

又有人走进了舞会厅，卡姆看着酒吧台后的伊奈帆，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后者手里忙着什么，头都没有抬地问：“在哪里？”

“无法定位，那只叫艾瑟依拉姆的吸血鬼发了狂，到处乱跑。”卡姆说，“不过莱艾跟着她，放心吧。”

“怎么是她跟着？她不是刚被吸了血吗？”伊奈帆终于抬起头来。

“哎……我很怕她啊！”卡姆一副饶了我吧的模样，“被掰断肋骨的感觉很差啊！这一次怎么遇上这么凶猛的……”

伊奈帆没有理会他嘀嘀咕咕的抱怨，说实话莱艾的能力他还更加放心。卡姆说道：“不过东西我替你带来了。”他拿出一个布包扔过去。

伊奈帆准确地接住，打开后里面是一条皮革腰带，附带的皮扣里插满各式轻薄锋利的银制小刀，还有纯银的弩箭，伊奈帆把皮带缠在腰上，同时从吧台底下取出一把小巧的十字弩。他测试了一下弓弦与弩机，满意地点点头。

卡姆慢吞吞地走过去，伊奈帆手边，一枚枚刻有精美雕花的银弹放置在吧台后。他刚才一直在摆弄的，是一柄古老的转轮手枪，手枪从枪管到手柄都是纯银的，沉甸甸的，散发着一种凛然的肃杀之气。

伊奈帆把子弹一枚一枚填入转轮的弹巢，全部填满后他将弹巢推回，转轮发出咔哒咔哒的流畅声音。

窗外，一枚信号弹徐徐升空，在暴风雨肆虐的漆黑夜空中，绽放灿烂的花火。

是莱艾发来的信号，艾瑟依拉姆就在那里。

而斯雷因，也会在那里。

13、

“斯雷因，你要小心银器，绝对不可以喝死人的血。”艾瑟依拉姆小姐总是这样提醒斯雷因，那时候他才刚转化，有许多事情不太懂。

“因为……那会杀死我们吗？”斯雷因认真地提问。

“银器会对我们造成伤害，被祝福过和刻有符文的银器会对我们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口。”艾瑟依拉姆小姐一边说，一边细心地编织着玫瑰花环，“但更可怕的是死人之血，那对我们而言是剧毒。”

艾瑟依拉姆笑着这么说完，把鲜艳的玫瑰花环戴到被斯雷因钳制住的少女头上，然后咬开她细嫩的皮肤，尽情地享用她的鲜血。

斯雷因感受着少女的躯体在他怀里挣扎、扭动、抽搐……最后逐渐平静，他讶异于生命的脆弱，并因此忘了追问死人血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后来他以更直接、更震撼的方式得到了答案，他亲眼看见一位喝了死人血的同族，他苍白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浮现出紫色的细小血管，看起来就像布满了可怕的裂纹。他的眼球里盈满了鲜血，连瞳孔都被淹没，只有满目的血红。

他一边发出尖锐的、怪异的哀叫，一边像低等的野兽般以四肢行走，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太虚弱了，他喝不进血，也无法狩猎，不知道保持这种状态到底有多久了，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息，像一件不堪的、污秽的垃圾。

因为吸血鬼是“不死”的生物，所以即使如此凄惨，他也依旧活着，生不如死。

“死人之血折磨着他，真是愚蠢，竟然会喝下那种东西。”艾瑟依拉姆小姐看着缩在冷巷中的同族，叹息着说。当时他们所在的城市总是下雨，阴冷得可怕，斯雷因在她身旁给她撑着伞。

“真是太可悲了，一点都不美丽。”艾瑟依拉姆说完，走出了洋伞的范围，她走近那只吸血鬼，而对方大概已经丧失了理智，竟然企图袭击艾瑟依拉姆，在斯雷因担心地呼唤她的名字之前，她干脆地扭断了他的脖子，把他的头颅从身体上扯下来。

斯雷因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艾瑟依拉姆捧着那颗头颅看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像扔下一个残破的皮球般扔掉了那位同族的头。

“让他解脱这是唯一的方法。”艾瑟依拉姆以充满悲悯的语气说道，她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