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慧却对他很满意。她做事的方式果决且直接,合同一签完,就直接给了安璇一叠文件。里头剧本也有,剧组的试镜通知也有。
苏镜瑶在鼎华的辞职申请还没批下来,安璇这段时间身边是空的。赵小慧问他是否需要立刻安排一个助理,安璇摇了摇头。
赵小慧今年不到四十,留着齐肩的直发,面容普通。耸抢桌鞣缧心且慌桑待人接物却极和煦。她歉然道:“你进来的时机不太巧,大伙儿都不在。星辉小,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人事关系简单。过段时间大家聚一聚,很快就熟悉了。”她语气温和亲切:“如今是一家人,有什么要求,什么想法,直接讲就行,不必顾及什么。”
安璇点头。
赵小慧冲他笑了笑:“我要去谈一个合作,助理等下会带你到各处转转……虽说一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如今住南苑吧?会不会工作和交通不太方便?我让助理看了几套房子,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跟她过去瞧瞧。”
安璇摇头:“谢谢赵姐,先不用了。”
赵小慧也不勉强:“那行,需要的话,随时和我说。”
安璇目送她在手机的催促下匆匆离开,然后扭头望向窗外。
星辉的办公地点一点儿也不高大上。窗外是既不热闹也不冷清的院子。周围的楼上是各种各样的小公司,楼下开着酒吧,奶茶店,饭馆儿和小超市。
助理燕子是个留着bō_bō头的年轻姑娘。话痨,自来熟,热情得让安璇有点儿头疼。最后他推说想回去看看资料,这才勉强脱身。
秋日的燕京天高云淡,安璇一路地铁换自行车,从城东回到了城南。
南苑的老房子空了许久,刚回来时灰尘积了有半寸来厚。安璇一个人把房子打扫出来,取回了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里的盆栽。他在白秋芸的遗照前重新上了香,小声道:“姨,我回来了。”
黑白照片上的白秋芸笑盈盈的。安璇简直能想见她同自己说话的样子。于是他也同她说话:“那边的合约到期了……走前还拍了部戏。不知道能不能播……我演……可能是男六?这还是瑶瑶拼命才帮我拿到的角色……新合约签在了孟阳他们公司,往后就在燕京,离家也近……药早就不吃了,医生也说没事了。我挺好的……”他用帕子轻轻拭了拭相框:“往后也会好好的。”
赵小慧给他的文件里,有两份剧本:一份是小制作苦情戏的男三,一份是网播单元式情景喜剧里的某个单元的男主。余下的都是见组的通知,能不能得到机会,要看安璇自己。这是她目前能给安璇争取到的最好的资源了。安璇的简历缺乏亮点,最近几年更是完全没有像样的作品。而演员真的太多太多了,想当演员的人也太多太多了。
唱歌的,跳舞的,甚至什么都不会的,都想来这里争取一个机会。
这个圈子,靠实力,靠脑子,靠背景……更靠运气。
安璇一向运气不好。
但他很平静,甚至有点儿久违的跃跃欲试。
日子好像突然回到了大学的时候。他和夏孟阳背着简历,满城跑组和试镜。夏孟阳那会儿开一辆二手宝马,安璇心安理得地蹭他的车。最初他们一直被拒绝,后来有人好心提醒,说他们还是学生,最好不要那么高调。夏孟阳委屈坏了,说那已经是他开过的最便宜的车了。后来他们知道,被拒绝和那辆车其实也没多大关系。那时候他们都已经开始拿角色,也习惯了挤地铁和骑单车。
其实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安璇觉得那些记忆已经很遥远。但在最近,他又觉得那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时间与记忆之间仿佛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它们彼此窃窃私语,人生就在那些密语中匆匆流过。
好些年过去,那几处有名的选角地点和从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楼下的公告栏和墙上一层盖一层地贴着各个剧组的房间号,打印店生意火爆。老板叼着烟,把从打印机里刚印出来,仍然热乎着的简历理一理,订上不太整齐的书钉,一叠一叠分到边上去。老板娘在电脑前一边给顾客p照片,一边招呼人付钱。
有人抱怨印简历贵,打一回要好几十块钱,递出去也没动静。老板就用含混而响亮的声音道:“保不齐这回就选上了呢。我跟您说,几十块钱押个前途,一本万利的事儿,半点儿都不贵……”
安璇在公告栏前停留了一会儿。很快有掮客又或者是骗子盯上了他,低声问他在哪个校念书,又一个劲儿夸他外形好,说能给他牵线,让他直接见到制作人。安璇熟悉他们的路子,没有理会,径自绕开了。那人还不死心地在后头冲他道:“凭你自己不行的,这么多人竞争,人家凭什么要个愣头青……”话没说完,就被一群急于找工作又没路子的人围住了。
安璇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和楼梯,与许多人擦肩而过。有人低声道:“这边儿现在也不行了……质量好的大组现在都不来这儿了……”
他经过一个痛哭的中年男人,在烟味浓重的走廊上找到了通知单上的房间。门口等着许多人,他确认了一下,便也安静地在队尾坐下来等待。片刻之后,有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安璇,安璇来了没有?”
安璇起身,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中走进了房间。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地上堆着成山的简历。不明的水渍已经把最下面的纸张洇湿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