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告一段落后,尼堪回到了杜尔加。
在杜尔加城西边,靠近山林的地方,新建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铁锅里放满了牛油和木柴。
高台上,以墨尔根为首的十名索伦诸部的萨满都身着黑衣,披散着头发,胸前各自挂着一大堆头骨——那是部落里历代萨满的头颅,还有六面铜鼓以及一大堆能发出声响的器具。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时,墨尔根大喝一声,随即咿咿呀呀地哼叫起来,此时,这十一人脸上的面具都换成了鲜艳的红色。
墨尔根将一根燃着的柴禾扔进铁锅,大火倏地燃烧起来。
“哎呦呦……”
高台下站着一千人,除了五百肃立的常备军,还有乌扎部的所有代表。
十一名萨满哼出的悠长声音让台下的尼堪猛然想起了后世在电视里观看非洲草原节目时那令人打颤的、肯定是由原始的非洲巫师哼出的长调。
长调仿佛就是草原、森林的化身,一切阴晴圆缺、大雨干旱、弱肉强食都藏在这悠长的声音里,一切公平的、不平的、残忍的、祥和的、刚猛的、柔弱的景象都幻化成一个个音调。
尼堪一时不禁痴了。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萨满们的舞蹈开始了,十一人围成一个圆圈,一个个酣畅淋漓地跳着蹦着,似乎与太阳融化成了一体,又似乎在向太阳诉说着什么。
对着太阳的舞蹈整整进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随着萨满们在高台上的舞动,大铁锅里的大火也随着忽明忽灭,似乎也在接受萨满的祷告。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大火仍在猛烈的燃烧,不断有挂着红色面具的人上来添加柴禾和牛油。
中午时分,在太阳的直射下,萨满们又换了一副面具,依稀是大山的模样,此时萨满们开始朝向西侧的肯特山舞蹈了,与遥祭太阳的舞蹈相比,祭拜大山的舞蹈就要稳重、缓慢得多、整齐得多。
不过十一名萨满在缓慢的动作里不时突然发出的喝声还是让台下的人全神贯注。
接下来便是祭拜水神,与祭拜山神相比,祭拜水神的舞蹈便杂乱了许多,一时十一名萨满就像柔弱的女子随风轻舞,一时又像奔腾的河流,一时还模仿大河封冻、解冻时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随即一场祭拜猛虎、黑熊、黑狼、雄鹰、巨蛇的仪式开始了。
祭拜猛虎时,十一人都带着猛虎的面具,每人似乎就是猛虎的化身,一个个张牙舞爪着,似乎要择人而嗜。
祭拜黑熊时,每人都披上了一张熊皮,缓慢而又沉重地在高台上爬行着,不时发出的沉闷喝声提醒着台下,他们可是额特日肯和阿提日肯。
祭拜黑狼时完全模仿了群狼捕猎的动作,墨尔根发出的长啸像极了头狼。
祭拜雄鹰时,一个个做着滑翔、利爪出击的动作,似乎他们就是雄鹰的化身。
祭拜巨蛇时,十一人连在一起,随着舞蹈的节奏摇摆着、蜿蜒爬行着,一会儿像曼妙舞蹈的美女,一会儿又像雷霆一击的大蟒。
舞蹈整整持续了半日,萨满们也就是在旁人添加柴禾、牛油时稍事歇息一下。
等到夜幕降临,一弯新月挂上树梢时,一场盛大的祭祀月神的仪式又开始了,这时,祭祀的男萨满换成了几名部落里的女萨满。
随着轻柔的舞蹈以及曼妙的歌声,以及不时抬头望月发出的尖叫,女萨满似乎与月亮融为一体,当月亮藏在乌云后面,萨满们也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当月亮划破乌云而出时,萨满们又突然“醒来”,一声声清啸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萨满的舞蹈整夜没有停歇,熊熊大火彻夜燃烧着。
……
这是一场索伦人举行的盛大的葬礼,这个规格只有大汗级别的大人物死后才能享受到,而祭拜太阳、月亮、大山、河流、猛虎、黑熊、黑狼、雄鹰、巨蛇更是只有族里战死的勇士才能享受到的。
没错,这是一场专门给尼堪手下大将之一的苏哈举行的葬礼,尼堪追封他为索伦人的副汗,于是便有了这一场盛大的葬礼。
苏哈虽不是在战斗中身亡的,不过他是尼堪麾下数得着的大将,又从小与尼堪一起长大,这一份情谊终究不能割舍,思来想去,尼堪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举行了索伦人最隆重的葬礼。
第二日,在尼堪、苏哈父母、索伦部落所有萨满的注视下,苏哈的遗体被放入到了一段直径约莫三尺、长约六尺、中间掏空的桦树桩里。
全身裹着白布的苏哈被放进了树桩,盖上树盖后被桦树皮绳索紧紧地绑住了。
八名常备军里的勇士扛着这段树桩开始向丛林里走去。
丛林里,早有一处硕大的冷松被修整好了,树上还有八名另外的常备军勇士。
随着树桩被缓缓吊上冷松,所有的萨满又开始了疯狂的舞蹈,当树桩安置好了后舞蹈霎时便停歇了。
死后与大地、丛林融为一体,这是每一个索伦人的梦想,而树葬更是索伦人最向往的丧葬方式。
在精心挑选的大树上与天地日月同辉,两年后,魂魄应该完全回归长生天了,再从树上放下来埋入地下,这就是树葬的完整过程。
当日,尼堪收苏哈的弟弟、年仅十五岁的查克丹为义子,并放入亲卫队锻炼,同时让身为乌扎部哈拉达的墨尔根照顾苏哈的父母。
以前仅仅是一个牧奴的苏哈的葬礼很快传遍了整个漠北以北,凡是索伦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