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日,众人出关。
第二日,中式举人便赶赴礼部集合,听仪制清吏司郎中向他们宣讲翌日殿试的流程。
殿试可是在禁宫中,由皇帝亲自主持进行,稍有差池就是个君前失仪的罪过啊!
与此同时,鸿胪寺官员已经在皇极殿东室,摆设‘策题案’;光禄寺则在殿外东西两庑整齐摆放试桌四百零三张。
另有锦衣卫在金殿前陈设卤簿法驾,锦衣卫于金殿檐下陈设中和韶乐,在皇极门北廊下陈设丹墀大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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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首辅值房中。
经过一下午的商议,小阁老和张居正拟定出四道策论题。
虽说殿试题当由皇帝这位大主考亲拟,但自正德朝开始,基本就是由内阁先拟定四五道题目,然后送给皇帝来钦定一道。
因为李春芳担任过会试大主考,陈以勤需要回避,是以今年的考题,便由徐阁老和张相公来搞掂了。
当然,徐阁老的工作,按例就由小阁老代劳了。
老首辅转过年来就六十五了,寻章摘句、引经据典的脑壳痛,最后把把关就成了。
“不错。”徐阶又仔细看一遍两人拟定的题目,摘下了玳瑁眼镜。“将这四道题,送去乾清宫吧。”
“是,师相。”张居正便将那本子收入袖中,刚要拱手退下,却听外头响起中书舍人的禀报:
“启禀元辅,司礼监滕公公来了。”
“哦,有请。”徐阶微微皱眉。
司礼监是专门用来制衡内阁的。通政司送上来的奏章,通常都是司礼监先替皇帝看一遍,挑要紧的讲给皇帝,然后才送内阁票拟。
内阁毕竟名义上还是皇帝的秘书机构,而不是真正的宰相。
大学士们不能直接在奏章上批复,只能将帮皇帝拟定的批复,用墨笔预写在一张名为‘票签’的小纸片上。然后把票签贴在奏章里,再把奏章送回司礼监。
皇帝看过没问题后,便由秉笔太监提朱笔照抄上去,便是所谓的‘批红’。最后掌印太监用上印,才能正式形成皇帝的旨意。
所以内阁和司礼监之间的关系,就十分微妙了。
嘉靖朝时,不管内阁还是司礼监,全都争相献媚皇帝。大学士除了有胡子,也跟太监没什么区别,双方关系自然十分融洽。
但到了隆庆朝,内阁转换风格了。徐阁老为了重塑形象,开始主动和皇帝保持距离,还经常袒护攻击太监的言官。
滕祥这位掌印大珰,自然对徐阁老一肚子意见。
徐阁老知道,这老阉没少在皇帝面前说自己坏话。但如今放下架子讨好中官的事情,他已经不屑再干了。
是以双方这一年,可谓老死不相往来。
滕祥今日忽然过来,自然让徐阁老颇费思量。
不一会儿,一身大红蟒衣、头戴钢叉帽的滕公公进来,朝着徐阶叉手行个礼,也不废话。
“元辅,万圣上有旨,明天的殿试题他自个亲出了。”
“哦?”徐阶不由一愣道:“此事向来都是由内阁代劳的……”
“您老都说了,是代劳。万岁说,诸位阁老已经很辛苦了,这次就不劳诸位相公费心。”
滕祥打住话头,麻利告辞:“没旁的事儿,咱家回乾清宫了。”
“叔大,送送滕公公。”司礼监掌印号为‘内相’,牛逼时可与首辅分庭抗礼。虽然滕祥不大中用,徐阁老也不好失了礼数。
待张居正送滕祥出去,徐璠马上低声道:“父亲,有点不对味。”
“什么不对味?”徐阶看着外头的红霞,心里兀然蹦出一句‘夕阳无限好’。
“这是怕咱们外传试题啊。”
徐璠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已经许了少说十几家,回去就把内阁出的四道题告诉他们。
皇帝忽然来这一出,考虑过小阁老的面子往哪搁吗?
“你又许了谁了?”果然是知子莫若父。
“也没谁。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徐璠强抑着烦躁,心说今年的大比咋这么不顺?
“你不说,为父怎么知道该选谁?”却听徐阶幽幽说道。
“哦?”徐璠闻言喜出望外,他老爹素来爱惜羽毛、片叶不沾身。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通通都是他来勉力搞掂的。
现在见父亲肯出手帮忙,那还要啥考题啊?
虽说父亲名义上只是首席读卷官,但按例除了前十名之外,所有的名次都是他来排定。
哪怕那前十名,其实也是徐阁老选出来的,皇帝不过给他们排个名次罢了。
“既然父亲肯帮忙,那就好办多了。”徐璠便高兴道:“儿子是弥封官,明天看了他们的卷子,晚上再跟父亲详说。”
“嗯。”徐阶点点头,忽然又低声道:“随你送人情吧……估计下届大比,为父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忙了。”
“啊?”徐璠闻言愣住了,半晌方道:“父亲真要急流勇退?”
显然,这不是父子间第一次谈论这种话题了。
“早点退吧,不知进退惹人嫌啊。”徐阶自嘲的笑笑道:“没看到滕公公那张脸上,写满了陛下对为父的不耐吗?”
“那又如何?父亲是顾命的元老,身后有百官支持,皇帝把父亲换掉,谁来给他治国?”
徐璠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因为那也是他丧失权力的时刻。
“总是要退的,等到严阁老那样八十多了还恋栈不去?徒增笑耳。”
徐阶摇摇头,不为所动道:“回头我就跟陛下说说,让他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