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西侧值房,是中书舍人的宿舍。
这会儿临时收拾出来,安顿遭了毒打的给事中们。
此时,大通铺上躺了十几个伤势较重的伤号……主要是骨折,还有被打在脑袋上晕过去,打断肋骨站不起来的。起身,满脸悲愤的冲着两位大学士嚷嚷道:
“国朝养士二百年,科道尊严一朝尽丧!若不严惩凶徒,昭示天下,我等六科不复存焉!”
‘那感情好……’二位大学士微微一哂,赶紧劝说道:
“诸位稍安勿躁,张相公已经去查问真相了,内阁一定会替大家做主的。”
“行吧,咱们不让相公为难。”朱科长在许义的追击下,依然毫发无损,声音洪亮道:
“不过我们也有言在先,倘若陛下再像以前那样袒护阉寺,我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科长说得对!”
不光外头的言官,屋里受了轻伤的那些,也吊着胳膊瘸着腿出来,面红耳赤的嚷嚷道:
“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还要追究司礼监,内官监,御马监的责任!”
“汤药费也不能少!”
两位相公被汪汪队吵得头晕脑胀,心说看来此事非闹大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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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西暖阁。
隆庆皇帝还赖在床上,徜徉于文化的海洋。
一边看,皇帝一边点评道:“同样写武后,这本外史就远不如那本如意君传呐……”
今日当值的陈洪,给皇帝端上他秘制的滋补汤,陪笑道:“老奴听说近来有个大名士,化名兰陵笑笑生,写了本足有百万字的金瓶梅,十分过瘾。”
“哦?”隆庆一听就来了精神:“快取来给朕批判一下!”
“此书因重重原因还未刊行,只以手抄本在士大夫间流传,老奴听说张相公那里有一套……”
“哦?”隆庆闻言大喜道:“张师傅那么一本正经的人儿,也好此道?”
“男人嘛……”陈洪一副懂行的样子。
隆庆看了看他,善良的心地让皇帝没有吐槽。
主仆俩说的正热闹,便见滕祥、冯保、李芳、孟冲四个联袂进来。他们加上陈洪五个,都是可以随意出入帝寝的内侍。
四人向皇帝问安后,便长跪不起,口称有罪。
“哦,这是多大的罪过?竟让司礼监集体谢罪?”皇帝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回万岁,都是老奴几个大意了。前几日六科封驳了派出中官的旨意,下头那些人希望落空,一个个满嘴怪话、一肚子牢骚。”滕祥一脸自责道:
“结果昨天,他们跑去吏科欧阳科长家门口,想跟他理论。却被言官寻衅滋事为由,把他们绑起来每人打了五十鞭子。”孟冲接过话头。
“是八十……”滕祥白了孟厨子一眼,嫌他乱插嘴。
“还有这种事?!”隆庆皇帝盘膝坐在龙床上,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道:
“什么时候外廷,可以管起内廷的人来了?”
皇帝不知道宦官打人在先,自然会有这种看法。
“他们肆无忌惮又不是一两天了……”冯保幽幽说道。
“你们就为这件事?”隆庆看看全员到齐的司礼监,心说这点事情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事情今早又发生了变化……”滕祥硬着头皮说一句,便求助的看向冯保。
冯公公毅然接过话头,对皇上禀报道:“挨打的那几个气不过,今早纠集了一群人要去六科廊讨个说法。正好碰见那群言官,要去内阁告状,结果发生了激烈的口角,然后也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什么?!”隆庆皇帝下巴差点掉到床上,怪不得这帮家伙要兜这么大圈子呢。原来发生了皇宫斗殴,这等耸人听闻的事件。
“多少人打架?都有谁参与?”
“宫里这边,以吕用、高相、许义、陶金四个坐营太监为首,差不多五六……呃,三四十人。”滕祥原计划是将人数打对折。察言观色后,又机智的来了个折上折。
所以说,完事一定要先告状。先告状的才有机会信口雌黄。
“言官那边也是三四十人,除了出差在外的,几乎一个不落都来了。”冯保接着说道:“他们本来是打算给小阁老讨说法的。”
“徐璠又怎么了?他不是在家侍奉首辅吗?”隆庆感觉有些蒙。
这几个太监有意无意,昨天没有禀报京中事宜,隆庆自然无从得知他便宜妹夫的辉煌战绩。
“老奴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小阁老根本没在家,而是天天照常上下班。”
便听冯保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不是在太常寺,而是六科廊……”
“什么?!”隆庆皇帝愣怔在那里。这下他的注意力,完全从今日的斗殴,转移到小阁老和六科廊的关系上了。
沉默了足足盏茶工夫,隆庆才若无其事的问道:“他们要给小阁老讨要什么说法?”
“新科状元赵守正,认为是小阁老指使六科弹劾他公子赵昊的。与小阁老在东公生门发生口角,然后把他给打了……”
“啊?”隆庆彻底惊呆了,朕的朝廷这是变成修罗场了吗?
ps.‘不谷’一词在明朝时,已经弱化为略带傲娇的士大夫自称用词,并无先秦时王侯自称之意。时移世易,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求月票、推荐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