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给你讲个笑话。”
“别别,睡觉吧赶紧,明天早起,去农贸市场再买点别的。”李家能缺什么,提点新鲜水果正合适,其他的弄不好反而太俗气了。
“不行,不讲我憋得荒。”
“好好好,讲!讲!”
“什么态度啊?怎么还听出不耐烦了呢?”
凌远眼睛大,白眼翻起来也大。“洗耳恭听,您请!”
“盒盒盒盒,嗯,从前吧,有个冰箱,蛋格里面有一排鸡蛋,打头那个跟旁边那个嘀咕,哎哎,你看最右边那个新来的,它身上有毛,长毛了哎。这第二个吧就扭头看右边,然后跟再旁边的小声说,哎,看最右,丫都长毛了,还跟我们混呢。嚯,这鸡蛋们都开始嘀咕,最右有毛,这孙子长毛了…最右实在忍不住了,大喝一声,老子是个猕猴桃!盒盒盒盒盒盒盒……”
……
凌远惊讶,他家小孩竟然能不间断地嘟噜这么一长串话,中间没把自己笑抽过去。行,有进步。
关灯,睡觉。
还确实有点好笑。凌远躺在刚刚静谧下来的黑暗里,忍不住自己笑起来。李熏然从背后抱他,亲亲他后脖颈子,说,晚安。
***
李家老俩一直住市局早些年盖的家属楼小区里,房子虽然老一些,但位置好,都是五层的南北通透小板楼,安静,绿化还好,进出都是熟人。来开门的是个陌生阿姨,熏然喊了声张姨,就笑嘻嘻地边换拖鞋边喊“妈,我们回来了。”凌远赶紧跟着也喊张姨,舌头又马上刹了个车,后面那句没敢跟。
熏然妈妈从厨房迎出来,朝着凌远笑,围裙让她生动,让人更想亲近她,跟她撒个娇。
凌远微微呆了两秒,抿起嘴唇勾出一个腼腆的笑,眼睛不自觉得向下阖了阖,复又望向李妈妈的脸庞,轻轻唤了声,“阿姨”。
“小凌来了,快换鞋进屋坐,”李家的实木地板纤尘不染,干净得像按平方厘米的标准擦过,“阿姨给你新买了拖鞋。”李妈妈又补了一句。
凌远踩上纯麻的鞋里,更加确定不光是十指连心,十趾也连心。
“老李,然然他们回来了!”客厅没见李永泽人,李妈妈明显是朝着书房在喊话。但没回音。她知道老头儿要拿拿架子,赶紧走到门口,推开小半扇,小声又说了句什么。
“听见了,干嘛?我还敲锣打鼓迎接他啊?让他过来。”
李熏然和凌远对视了一眼,凌远从小孩儿眼里读出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鼓励。
李妈妈折回身来,冲凌远招招手,“小凌,你叔叔在书房。熏然,来,给妈妈择菜。”
小孩儿一边择长豆角上的筋,一边伸头往厨房外张望。扭过头来发现母上大人正盯着他看,还笑盈盈的,登时红了脸。
“给你们买的小米吃了嘛?”
“都快吃完了,熬粥特好。”
“今天再带一些走,家里还有。”
“嗯。”
“你队上最近怎么样?事情多吗?”
“还好。我们这工作量,自己又没有话语权,主要看坏分子们是不是心疼心疼我们盒盒盒”
妈妈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小凌呢?”
“他忙得跟三孙子似的盒盒盒”
“我听你爸说,他要提副院长了?那不是要更忙?”
“不是副院长,是院长助理,这两天正公示呢。领导怕他太年轻,不能服众,先提院长助理,等明年一个老的副院长退休了,再提那半格。我爸怎么知道的?睿哥说的?”
“不晓得,我反正听你爸讲的。他今年,三十三了吧?”
“嗯。”
“这么年轻就当院长了,平时要累成什么样子啊。”
“是院长助理,倒也是院领导盒盒盒,不过现在手术倒是比以前做得少了。都改睿哥做了盒盒盒盒”
“你个孩子,那是你哥哥,累坏了有你什么好果子?”
“我哥,那,身体壮如牛,那,不是开玩笑的盒盒”
李妈妈手上的活计不停,低着头,也能感觉她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