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教主悠哉地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心慌什么?那个人都还没趴下。
谢虚的确仍是身形挺直好看,看不出有多受影响,只是不知那被面具遮住的脸庞,是否会神情痛苦。
戮教主便这么懒洋洋放着杀气,好似雄狮盯上了猎物般,打量着猎物何时露出疲态,他便前去一击致命。
两人对视了半刻有余。
戮教主:“……”他怎么没反应。
谢虚:“……”客人怎么不说话。
最后还是叱咤风云的戮教主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那双茶色眼眸含着分笑意,透不到眼底:“谢虚……不知你还有些什么本事?”
这句话本是火药味很浓的。
连戮念念都是眉头紧锁,似有些哀求地示弱般看向义父,让他性子收起来些。
但谢虚却是刹那间,福至心灵。
他想起慕容斋说的话,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名妓,是要看才华的。
现在就是展示他才华的时候了!
他和沐云公子学琴,已是学了七成火候,便是白公子,也夸赞过他的琴艺高超。
这下客人问到了,谢虚的眼刹那间亮起来——哪怕他还带着面具,眼睛处只给他留了一小条缝,都似能看见那黑沉沉的眸子,如同要溢出光般明亮。
以至于还要劝阻的戮念念,都怔了片刻。
这时谢虚已经说道:“还会抚琴。”
“白芷,”谢虚往日是不会叫姑娘给自己跑腿的,只是现在有客人,他不便擅自离开,便喊了她道,“去把我屋中的青玉琴拿过来。”
小丫头正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又不知晓这里都是何等的魔头,便也应下蹦蹦跶跶地离开了。
那慑人的杀气微微收敛了些,戮教主看着谢虚,有些若有所思。
他说的抚琴,该是什么暗语。
那压抑气势一收拢,秋池水缓了口气。但他一看谢虚,再看看好似颇有深意正在沉思的戮教主,又觉得有些喘不过来了。
他觉得大佬一定是误会了。依他对谢虚的了解……这破小孩说的抚琴,可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姑娘将琴取过来了,整张抱在怀里,看上去颇为吃力。
琴名虽美,但也只是用普通梧桐木并蚕丝做成的琴,几十两一把。毕竟在花楼中,也养不起太好的琴,最值钱的还是沐云公子那把——那还是人家自己带过来的。
戮教主不通琴,也看不出什么玄妙,只眯着眼盯了一会,便听谢虚问道:“客人要听什么曲子?”
大约是知道大多数人对琴曲都是一窍不通的,谢虚又举例了几首代表性的名曲。戮教主还没意识到谢虚在耍什么花招,顿了顿挑了最后一曲:“金陵凤吧。”
于是谢虚以石做琴案,又正好此处露天,地形开阔,正适合这种琴调偏长,又节奏颇强的曲子。
少年虽戴着面具,但低头时发稠如墨,一双手又细白修长得不像是习武之人,而如同娇贵养出的小公子的手,这一幕的确赏心悦目之极。何况谢虚的琴音,便是戮念念这种不通琴艺的人,都觉得十分悦耳,听着心绪平静。
戮教主却没有这样的好脾气。
曲调奏过一半,便是再好听入耳,也费去了戮教主全部的耐性。
刹时间,积攒的杀意似反弹般涌上来,更是铺天盖地的向谢虚扑去;若先前只是试探,现在却是绝杀了。
在戮念念察觉到不对劲从而阻止前,那琴音骤然变了个调。
“金陵凤”这首曲子,是一滴水汇成沧海的过程,进行到后半段时,便如同银河自瀑布落下,激发的水声叮铃作响又慷慨激昂。
不过真正令戮教主怔愣的,是那琴弦拨动间,传来的一缕极强大的内力!
正与他的杀意和功力相抵,绞缠成一团,像两头凶猛厮咬的巨兽——
戮教主这时看去,才发觉谢虚身上气息仍如同一口深潭,毫无波动;但那柄琴上却似含着极深厚的内力,借着曲调而从无形至有形,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他的确是看走了眼,没想到谢虚竟是千百种武功路数中,最最诡异的音修!
戮教主也只在当年还入主中原武林时,见过一个音修侠客。他的武器是一柄箜篌,杀人于无形中,折损他不少大将,救出了堪称中原门派砥柱的四大掌门,最后,竟也让那音修逃掉了。
时隔多年,他再入中原时,竟又碰见了一名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