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青年才俊,能接得下本掌门一招。只是少年人切不可急功近利,还需修炼自持,将基础打好了,才可……”男子还未说完,便见谢虚已经是向着擂场外走了,顿时有些气郁,一双锋利双眸直生生瞪去——
那年少轻狂的少年并未回神,只半蹲下来,隐约可见他身旁还站了个穿着锦衣细稠的小少爷。即便隔得远,也能见到那七、八岁孩童相貌颇为精致,看着娇纵——忽然间,那孩童抬眸望了过来,眯了眯眼睛。
男子忽地便脊背攀上寒气,一句话也支吾不出来,原先的气焰,更似被泼了冰般打焉。
齐周灵倒是将男人的相貌暗搓搓记住了……
只不过依那男人的武功,也实在碰不到一块。
小少爷将目光收回来,看着伸出手等他牵的谢虚,也没顾得上方才听见什么,便软绵绵道:“好。”
谢虚道:“那便今夜出去。”
今夜出去什么?
他倒是听过,武林盟外的灯水河畔为世间三绝美景之一,想要去看看也并不如何奇怪。
因是特殊时刻,武林盟中虽说不上全线戒严,但也不好擅自出入。只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齐周灵人小心思也深,他虽然不想处处借着融雪城的名声,但真要到牟利时,也决计不会手软。
齐周灵微微抬头,下巴上硬生生压出一把软乎乎的肉,看起来当真是于他武功不合的天真可爱。
正想着和谢虚出去逛灯水河畔的美景时,便见谢虚微微倾身,黑发冰凉落在他肩头,温和的声音极为动人悦耳:“我去给融城主传信,约他在荔萧院中见面。”
齐周灵猛的从美好的畅想中回过神来,唇微微一抿,神色如同被抛弃般惊讶又悲愤:“为什么要带上他?”
“什么带上他?”谢虚没注意到齐周灵的奇怪措施,微微俯身,如锦缎般的墨色黑发便垂下来,银质面具下露出的那双眼,也是黑沉的睫羽低垂,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中安定不已。戴
着面具的黑发美人忽而道:“你夜间睡得不安稳,是不是脚踝和膝弯处涨得疼痛?”
齐周灵还有些不忿,微抿了抿唇:“是有点疼,大概是要长身量了才如此。”
谢虚:“……”
谢虚:“是你尚且年少,身体承受不住功法的缘故。融城主和我说,你要是疼得厉害了,便寻个时间见面,他以内力为你疏导。”
融司隐平日待齐周灵太冷淡,以至齐周灵虽然被养在他身边,两人平日却很少有亲昵时候。一时听到融司隐原来曾经这样关切过他的身体,还有些别扭的不敢接受好意,只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唔。”
谢虚起身,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温柔,拍了拍齐周灵柔软又细绒绒的黑发。
·
谢虚和融司隐传信的方式,是以融司隐给谢虚的一支指笛,只挨在唇边发出一点声响,便有只雪白的鸮鸟从窗边飞进来,等着接谢虚的纸笺。
那鸮鸟圆乎乎得可爱,身手却灵活,谢虚见它歪头看着自己,还记得融司隐给他的一包稻谷,翻出来给鸮鸟吃了,那圆滚滚的小家伙才过来蹭了蹭自己。
谢虚将纸笺折好放在它的爪爪上……忽然便觉得。他和融城主分明同在武林盟中,这样私底下传信,又约在半夜三更相会,倒显得如掩人耳目的私相授受般。
只这么一想完,谢虚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失笑。
融城主哪怕私相授受暗度陈仓,也当是与主角受才对。
雪白的鸮鸟在各个精巧院落中飞旋,它的毛色实在惹人瞩目的显眼,也不知为何,那些武林上鼎鼎有名、功夫高超的侠客却都没有发现它。直到鸮鸟衔着信飞到融司隐所在的竹林宛时,才立于窗檐边,轻啄两下。
窗被推开。
一双修长漂亮、略带薄茧的手伸出来,现在摸了摸鸮鸟柔软的背羽,便从它嘴下取了信出来。
如今谢虚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
融司隐看着信笺,明明只有一句话,他却忍不住要翻来覆去的看,唇边微微勾起,流露出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
虽然是因为齐周灵的身体缘故才要来信约见,但融司隐只一想到今夜,心情便好似下意识高涨起来。
他又思索到衣匣中压在箱底的那几件白衣,制式特殊,与他让小厮给谢虚准备收拾的衣物制式、布料、绣工相同,出自同一名技法高超的绣娘。若是穿那几件白衣中的衣物……谢虚会发现吗?
哪怕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融城主自顾自安定下心,神色仍是漠然,只那异瞳中却好似浮起格外热切的期待来。
苍穹渐裂出金光,红霞漫天,只是先前光芒大盛,只转瞬间便黯淡下来,漆黑夜色攀爬上苍穹。
谢虚与融司隐约在亥时,武林盟中虽没什么隐性规矩,但如今的武林盟特殊,少有侠客愿意出门惹事生非,都在院落中修炼武功端正自身。除了巡逻的武林盟门人外,在亥时应是鲜有人影,也以免让人发觉了他和融城主的联系。
齐周灵这些日子睡得不太好,他又是小孩爱困,虽知道今晚要去见融司隐,但接近亥时时,还是不停打着哈欠。
谢虚穿着平素的利落装束,黑发高束。融司隐给他的面具虽说轻薄,但戴久了还是有些许发闷,夜间便也摘了下来,露出那张稠艳的面容来。他见齐周灵眼角都渗着泪花,有些后悔自己顾虑不周,于是轻声对齐周灵道:“要不要我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