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字还没说出口,任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少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抹布擦拭着桌面,刚才满桌狼藉被他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倒映出任泽欲哭无泪的脸,想走的计划又泡汤了。
在这呆了这么久,不点一点东西都说不过去了,店里就他俩,对面又是个惜字如金难辨喜怒的老板,任泽并不想重复刚才那个刀疤男的悲惨境遇,被人毫不留情地赶回大雨中。
暴雨愤怒地敲击着玻璃窗,敲得椅子上全身湿淋淋的任泽一阵阵心惊,咖啡馆不大但也不小,尤其是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越发显得空旷开阔,任泽左右看了看,除了前台有几个塑料高脚椅,这里摆放的全是海绵沙发,弄得他实在无法挪动,可坐在少年对面看他一张臭脸,他也备受煎熬。
“咖啡还没好,你先去沙发上坐着吧。”
任泽在心里默默感激了一遍少年还算善解人意,大概他也不想对着自己无话可说,索性把任泽打发到远处的沙发上。
他难道没看见自己一身是水吗?任泽拎着包对着沙发大眼瞪小眼,他这一屁股坐下去,这沙发估计几天不见太阳就得长蘑菇,他扭头看了眼认真磨着咖啡豆的少年,觉得他不像是会去晒沙发的主,于是只把双肩包放在玻璃桌上,自己在咖啡馆里溜达起来。
咖啡馆里只摆了四五张沙发,两两对放,中间是一张圆桌,上面胡乱放着几本杂志,没有插花来装点,随意简洁,任泽背对着少年往里走了几步,这家咖啡馆同进门一样一览无余,没有隔间没有内室,只有白的发亮的墙壁与透视的玻璃窗,把这家原本就空旷的咖啡馆反射得愈发宽敞。
一点装饰品都没有,前些天是七夕,节日的气氛在其他商店里挥之不去,各家商店仿佛以为不摘去修饰品节日的热度就永远不会消散一样,在这里就跟冷寂上百年一样,唯一有点色彩的一幅画也摆在不起眼的角落,任泽走过去,扫了一眼,薄薄的一层灰洒在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头顶,漫不经心的摆设,一看就知道是赝品。
这家店就这么大,就算任泽再不想和老板大眼瞪小眼,他也必须回去了,因为咖啡好了。
“要加冰块吗?”少年头也不抬地问。
夏日的余温并不会因为这场大雨而消散,任泽还可以看见少年因为一阵忙碌后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只是他满身是水,全身冰冷,空调风在他头顶一阵阵吹过,寒气都冷到骨头里了。
“不加,谢谢。”
少年没说话,只是随手把一本咖啡递到他面前,上面依稀冒着雾气,像是冰块蒸腾起的白雾,任泽以为他已经加好了,只好讪讪接过,默默喝了一口。
是热的。
苦涩的滋味在加热之后冲击着味蕾,更添了一份辛辣,任泽咂舌,往旁边桌上瓶瓶罐罐看去,“可以加糖吗?”
对于他这种几乎不会出现在咖啡馆,哪怕晚上熬夜提神都是靠红牛来补充体力的人来说,咖啡只有苦与涩,就算就加了糖,也不过是又添了一份味道,丝毫起不到调剂作用。
任泽注意到那个黑脸少年看见他往杯子里加了一大勺糖粉时皱了下眉头,但他毫不在意,管他呢,几十块钱一杯,要是喝得不顺心他估计得后悔好几天,就这样,他又舀了勺糖粉放在杯子里搅拌起来,再看向老板时,他已经熟视无睹地继续打扫着流离台。
“老板,你这几点打烊?”任泽盯着窗外丝毫没有停下的大雨发问道。
少年两耳不闻地继续擦着桌子,收拾着散乱肮脏的咖啡杯,好似完全忘记了对面坐着一个人,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梦游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根本看不到任何人。
任泽端着咖啡,艰涩的味道一下下刺激着自己的味蕾,要不是太贵,他真想一股脑倒进下水道里,不过这个念头还是想想就好,实在是舍不得,他拎着咖啡杯四下溜达,心里却对着大雨发愁。
“12点。”
老板冷不丁来了一句,任泽一个踉跄差点没把咖啡洒了。
“现在几点?”这是他真想知道的,因为他的手机早已经在各大app联合攻击下进入超长待机状态。
咖啡馆里没有时钟,任泽早就注意到老板带了块怀表,这年头带怀表的着实稀奇新鲜,尤其是眼前这个估摸着也就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居然像个老头一样怀里放着块老古董。
老板又没理他,少年好像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听着别人的话,动作永远慢半拍,对于习惯快节奏的任泽是个煎熬,尤其是对方懒散的态度永远不把人放在心上。
“10点。”
任泽等他这一句等得花都谢了。
还好还有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这天能不能在两个小时之内收住眼泪,不过瓢泼的大雨在玻璃窗一遍遍汇成潮水,丝毫没有减弱的痕迹,像是要把这大半个月来没下完的雨通通发泄出来一样,看样子一晚上都不会停。
“老板,你这里也没有充电器?”
任泽估摸着他有点想好半天才简短地回答一句,心里早做好了准备,耐心地等待着对方一个个字蹦出来,不过这次老板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块干净洁白的毛巾擦了擦手就离开了前台。
咖啡馆里陈设简单地让人一览无余,空间不大但墙壁都是反光玻璃,以至于无论对方做什么都可以从镜中观察地彻底,这可真是比针孔摄像头还要简单直接的盯梢办法,不过这么个跟没装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