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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那边正吃紧,督帅为何答应二少爷所请?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丁禅跪在地上给衣尚予揉脚,衣尚予镇日装残废,人前总是保持两条腿不动,久了气血不通,难免不舒服。往日衣尚予都是独自关上门活动一番,丁禅在跟前就喜欢给他揉。
衣尚予并不喜欢被男人揉脚,然而,不给揉,丁禅就一副吃不着糖的馋样。
衣尚予踹了他几回,他还是没心没肺地舔着脸上来服侍,到底是近身伺候过几年的亲兵,认穴又准,揉着还挺舒服,衣尚予就随他去了。
“教训没吃到嘴里,总是天真些。”
衣尚予剥了瓣橘子进嘴,神色寡淡而冷漠。
他差遣丁禅去截裴露生,本是想自己处置此事,然而,衣飞石抢先一步,他就放手了。
昨日在衣琉璃灵前,他安慰衣飞石,说衣飞石“做得对”,这其实并非他心中所想。
衣尚予心里很清楚,衣飞石把衣琉璃之死昭示天下,看似朝廷给了公道,然而,这是好处先给衣飞石尝着了,惨烈的恶果还没显出来。一旦周家资敌叛国之事查明白了,衣飞石就知道厉害了。
皇帝要给衣琉璃凿陵,衣尚予心中极其不以为然。
不是他觉得衣琉璃的身后事不重要,而是根本没重要到必须凿陵的地步。
葬在衣家祖地不行么?一个妇人,无夫无子,要什么香火供奉?
自从傅淳被斩、米康成被征讨之后,西北那几个想立从龙之功的都换了念头,一心一意要和衣家别苗头——对衣尚予忠心的,自然是有。也有被衣飞金的狠毒搞得心凉的,就想掘了衣家的根。
衣琉璃之死看似是个偶然,这背后若没有西北几个老东西出手,衣尚予根本不信。
衣尚予本想亲自动手清理门户,衣飞石先出手了。
儿子年少热血,带着他年轻时候都没有的天真。衣尚予袖手旁观,想看衣飞石能做到哪一步。
若是衣飞石把事情办成了,衣尚予高兴。
他不觉得自己的人生经验就是金科玉律,若儿子能堂堂正正地把事情办成了,证明他游走在黑白之间的暧昧也不是最好的道路,那岂不是更好?青出于蓝,没有比这更能让老父高兴的事了。
若是衣飞石吃了教训,衣尚予也乐见其成。
他现在还在壮年,还有本事给儿子兜底。这时候叫儿子撞个头破血流,他好歹还能帮儿子擦擦屁股,总比等到他没有能力掌握全局的时候,再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人压着打好吧?
“这个小皇帝,神来一笔。”丁禅替衣尚予穿好袜子,“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现在给衣琉璃凿陵,就是坐实了衣琉璃皇室公主的身份。
连马氏那样全天下都知道靠着丈夫才捞来的长公主身份,都有个敢说“公主的兄弟是王爷”的“马王爷”亲弟在,一旦衣琉璃正儿八经落葬在朝廷督建的陵寝之中,焉知不会有人背后吹风,说一句“公主的父亲是皇帝”?
衣尚予穿好鞋袜,跺跺脚,站了起来:“打发小石头早些去襄州。京城要起风了。”
丁禅指了指皇城:“长信宫?”
“廷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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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茂散朝之后,直接去长信宫赖着。
太后不是会哭吗?耍赖谁不会啊。
他直接钻进太后怀里,一头枕在太后腿上,闭着眼睛就呼呼大睡。
前夜就熬着没休息,昨夜陪着太后熬了大半晌,现在谢茂熬不住了,睡醒了再说。
太后被他惊呆了。论不要脸,她儿子比她厉害啊!
谢茂睡着的时候,没有半点儿醒时的沉静威仪,他才十八岁,身姿挺拔舒展,身子骨还带着一股少年才有的削瘦,肖似太后的薄唇长眉俊美隽雅。
他安静地枕着太后的腿,放心地睡在她怀里,这时候,太后才满心温软地觉得,这是我的儿子。
——往日谢茂穿着御常服含笑坐在一边,态度恭敬而虔诚,太后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母子间的天伦之乐。
分明谢茂只登基不足两年时间,那一种老练沉稳驾轻就熟的模样,就比太后服侍过的、在位多年的文帝,更像是一位御极多年的帝王。太后在他跟前撑不起太多慈母的架子,甚至很多时候,她觉得儿子看她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个小姑娘。
谢茂在长信宫一直睡到傍晚,饿醒了,揉揉眼睛:“母后,我饿了。”
太后传膳,跟他一起吃了饭,漱了口,谢茂问:“晚上还哭么?”
太后被他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