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方照顾家里小辈都吃上了甜汤,谢茂还去衣飞石碗里偷了个莲子,花锦天才匆匆赶来。
他刚进门,随在背后的徐宝妍就掩上了大门,因此一直在外边东张西望的客人们,并没有看见花锦天扑在地上磕头的身影。
“弟子失察。”花锦天是结结实实地磕了头,新砌的黑砖噗就是一个血印子。
徐以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然而,见谢茂和衣飞石都坐着没有动,也没有安慰宽解花锦天的意思,她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
贞儿在过境点遇袭差点回不来,茂茂和飞儿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徐以方见不得眼前的一切,也没有出声阻止,她转身进了内堂。听着徐以方进门的声音,花锦天额上冷汗渗出。
花厅里沉寂了许久,谢茂才说:“先起来。”
宿贞霍地站起:“飞儿,走!”
花锦天才起身就被宿贞惊住了,不得已又跪下,求道:“太太,此事是弟子失察,不意丢了监管的邪物。可弟子绝不敢借此栽赃构陷您,您也是看着弟子……”
“闭嘴!我不听你巧舌如簧!你一把好刀,拽在你师父手里,砍天砍地何曾怕过谁?他惯会拉偏架,明知道你做了什么……”宿贞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衣飞石身上,“你是不会跟我走了?”
衣飞石摇摇头,说:“先生不会拉偏架。您稍坐片刻。”
宿贞还欲再说什么,衣飞石又说:“就算他护短,短处也在我身上。您是我的母亲,事端在您,剑锋所指就是我,出了这样的事,纵然先生要拉偏架,也是往我身边拉。您稍安勿躁。”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谢茂也忍不住笑:“是这个道理。妈,您别急。”
刘叙恩不禁将他二人都多看了一眼。
若是往日,师父绝不会当众说这么露骨的话,这不是为臣的本份。
还是谢茂亲自起身,扶着宿贞重新落座,接过容舜递来的茶,放在宿贞身边:“您喝茶,看戏。这事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怎么也不会让您受委屈,好不好?妈妈?”
君上可不会这么哄着宿贞。见惯了君上的冷眼,宿贞也不是傻子,顿时知道从前的谢茂回来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谢茂和衣飞石一眼,居然问了个与目前处境完全没关系的问题:“你们……都在一起?”这些年来,宿贞一直担心儿子被关在哪里受苦。如果飞儿一直跟这个茂茂在一起,他一定不会很欺负飞儿吧?
她才遇袭逃生,被谁栽赃构陷还没查出来,第一时间关心的却是衣飞石这些年的遭遇。
只要谢茂点头承认他们一直在一起,只要知道儿子没有受磋磨,哪怕她担惊受怕这么多年,也半点都不觉得委屈。
谢茂点点头:“一直。”
宿贞一直紧绷的情绪才松弛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好。你很好。”
得知儿子这些年都过得不坏,至少不是脑补的各种囚禁y,宿贞连刚刚受的袭击都能宽解。她居然还主动表示和解:“这事只怕是各种巧合撞在一起了,我也没什么事,不必弄得太严肃。”
——明明刚才谢茂才饶了花锦天起身,她就气得要带衣飞石拂袖而去。
“特事办死了十二个人。”谢茂还不到视众生如蝼蚁的境界,“这事不是巧合。”
花锦天微微闭眼。
衣飞石道:“我才回来不久,对局势了解得不深,一点浅见。”
谢茂原本要点名叫花锦天来说,衣飞石提前主动请缨,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总不好驳了衣飞石的面子,便点点头:“你说。”
“就目前来看,往妈妈的法器里栽赃邪物,是个很愚蠢的做法。”
“早在三十年前,妈妈已经在青盟闯下偌大名声。她出身常家嫡系,是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后,天之娇女。一身修行法脉承接何处,全都有迹可循。若是将她法器里藏些邪祟之物,就想以此诬指她是祸世邪修,谁能相信?”
“再者,华夏自来物华天宝,养出来的邪晦阴气也比别处更浓郁纯粹。妈妈纵然想要裹挟些什么物件出国也罢了,千里迢迢从义国带一罐子邪物回来干什么?总不会是嫌家里的邪物太厉害,专门进口些品相略差的更好使?”
谢茂点点头,总得给自家小衣捧哏:“说得是。”
“但刘奕曾告诉我,在此之前,有人故意挑衅,试图激怒妈妈。”衣飞石说。
“妈妈是华夏当世最负盛名的女修,不少人都知道她的脾性,刚烈强硬、决不妥协。过境处的官员用一种非常可笑的方式挑剔她的入境手续,阻止她回国,这目的不应该是‘稍作为难’,而是故意激怒。”
“如果妈妈当场就被激怒,与过境处的官员大打出手,这期间法宝内的邪物炸开——”
“这件事还能说清吗?”
这也是宿贞最为震怒的地方。
衣飞石刚刚回来,马上就有人想借机生事,若宿贞惹上这说不清的麻烦,衣飞石如何自处?
这件事的重点根本不是宿贞法宝里的邪物能造成多大的杀伤,当然,杀伤也确实造成了,特事办死了十二个人,过境处死伤多少还没有统计。
因宿贞处置得当,这事一爆出来就疑点重重,所以特事办的仇算不到宿贞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