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屈已经被带过来了,站在田垄一边,等候传见。
谢茂道:“宣。”说罢放下筷子,让赵从贵在拙朴的木桌边添个小板凳,添上碗筷。
“草民徐屈拜见陛下万岁。”这回徐屈很老实,他可以不把当初的信王放在眼里,皇帝就不同了。
“徐师傅不必多礼,快请起。”谢茂态度和从前一样亲切,“路上还好?小衣好么?”
不等徐屈回答,他先给徐屈赐了座,“恰好吃饭。给徐师傅添粥。”
老子并不想喝粥。徐屈心里嫌弃极了,心说皇帝在信王时还知道去督帅帐里找酱肉吃,搁宫里养了几年,越长越弱鸡,堂堂男子汉,大中午的居然娘们兮兮地喝粥!好汉子顿顿食肉三斤才是啊!面上还得感恩戴德:“谢陛下赐粥。”
赵从贵把粥端来,真是富有农趣的粗瓷碗,盛着一碗绿豆粳米粥。
徐屈端起来就闻见一股清冽的米香,竟然觉得有一丝解渴。随口这么一喝——皇帝专用的贡米吧?这么好的米,熬的粥滋味也……还没回味过来,吧嗒吧嗒,一碗粥就被他全部喝光了。
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可惜碗里空空如也。
他是个光棍,当年就敢哄信王孝期去逛青楼,这会儿嘴馋了也忍不住,大咧咧地请求:“陛下再赏草民一碗?”
谢茂点点头,赵从贵干脆端了个熬粥的砂锅来,就在他身边给他添。
徐屈一连喝了八碗,肚子里撑得全是粥水,方才打了个嗝,恋恋不舍地放下碗。想着跟皇帝要二斤贡米回去煮粥也太不要脸了,徐屈才打住了这个念头。
谢茂笑问道:“这粥味道还好?”
徐屈立马就脱口而出:“好得很了。还求陛下赏草民二斤。”
朱雨、银雷都努力憋着笑,谢茂也笑:“这个容易。”
“赵从贵,庄上有多的香米,都给稷下庄送去,叫底下人都尝尝。吃着喜欢,种起来也有力气不是?”
谢茂写信叫衣飞石送人来皇庄种田,衣飞石就叫徐屈带队回来,可见是真的很重视此事。
徐屈在动身之前,衣飞石也和他交代过给皇帝种地的事。不过,徐屈一直以为,他是回来给皇帝当苦力兼打手的。因为衣飞石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有点叫他多护着些皇帝。
他带回来的三千伤卒,名义上是伤残老卒,其实个个都是轻残,实实在在能干活也能杀敌的那一种。这三千人和西北军最精锐的部分没法比,和普通兵卒比起来,一杀二三完全没压力。五人成组、十人成列,一旦组起五十人的兵头队伍,都能去偷个不设防的小城寨了。
“这……”徐屈有点为难了。
不管是种田还是杀敌,都不是难事。别的不敢说,衣家帐下没有少爷兵,吃苦是绝对没问题。
可是,那贡米是那么好种的吗?不得找手艺好些的佃农来精心伺候?他的兄弟伙,就算在家时都下过田犁过地,打了这么多年仗技艺也生疏了,何况,大家在家种田就是糊弄口饭吃,贡米这东西肯定种不来啊!
谢茂还有两条酥好的小鱼没吃完,拿着筷子细细地解,一边解,一边跟徐屈说:“朕倒是没想过小衣会让你回来。你来也好,小衣放心,朕也放心。”
徐屈有点噎:“陛下,这贡米……”我可能种不来。
“不是贡米。就是庶人嚼用的口粮。”谈及这个,谢茂的笑容变得更真实了几分,“今春谷种方才育成,在朕的小庄子里种了一季,所以收获不多。这些天就下第二季,下雪前能收获。收纳的谷种预备明年春耕点在稷下庄。”
这么好的米,居然不是贡米?庶人吃得起这么好的米?只怕富商吃着都费劲!
徐屈越听越懵逼,秋天下种,雪前收获?他是很多年都没种地了,可是,他好歹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每年跑敌国抢人家秋收时,那时间掐得……简直是门儿清。什么奇葩稻米,能秋天种下去雪前收起来?他知道南方温暖潮湿的地方,一年两熟三熟都是可以抢到的,这皇庄可是北地吧?
谢茂一边吃油酥小鱼,一边跟徐屈畅想未来:“这种好。抗旱,抗涝,不怎么生病长虫子,沤肥催一催,长得飞快,不施肥,看天下雨也能长得饱满精神。”
其实这谷种已经无限趋近于本世界的完美值,根本不会有病虫害。
不过,谢茂觉得这种事情跟衣飞石私底下吹吹牛就算了,现在说出来惊世骇俗的,没那个必要。
“种这稻米不花费什么功夫,朕从庄子里挑了几个老成的佃仆,到时候给你们带一带。其实,也不用多费心,把地犁好,种子往地上一扔,齐活。”
谢茂觉得他说得很保守了,徐屈则觉得皇帝根本不懂种地,这话怕是皇庄奸奴蒙蔽圣听时说的!
——把地犁好,种子往地上一扔,齐活?这怕是齐不活吧!
徐屈觉得,天底下辛辛苦苦侍弄庄稼的农夫,都要被皇帝这句话气哭了!
“稷下庄明年春天才点种,这半年,你挑些人到溪山来,看着这边种第二季。”谢茂想了想,“朕在溪山也给你辟一块地,你随便种种。下雪之前,可见分晓。只有一条——”
他手里还拿着解鱼的竹筷,严肃地竖起,“不得将谷种带出溪山。”
“谷种已育成,种粮此事极其轻易。朕千里迢迢请小衣从西北调兵回来试种,一是想给退伍伤病找一条长久的谋生养老之路,二则是朕相信衣家军纪严明,必然能守护住皇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