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全都立了起来。
——此事涉及天机,不能占。
谢茂一拍桌面,反常竖立在桌面上的铜钱纷纷躺倒。
他将铜钱一枚枚收回手里,微微皱眉。
尽管没能占出前因后果,可是,不能占卜的本身就代表着这件事的性质。
很显然是《岳云传》这部电影拍出来了可能会影响世间祀神格局,一旦岳飞父子信众增加,信仰爆发,就开辟了一条新的信仰之路。
这当然也不能说天道不允许此事发生。
修者突破时也有劫雷降下,这是天道的惯性打压。
熬过去了,雨过天晴。熬不过去,灰飞烟灭。
细想想,从《岳云传》立项开始,就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意外发生,现在的《岳云传》已经和最初的项目《落英》截然不同。就熊开新和胡高高两个人哪里镇压得住这个被天道打压的项目?哪怕有谢茂亲自执导,勉强拍摄三十天之后,依然爆出了主演问题,前期工作完全白费。
换了衣飞石来担任主演,天道大约拿衣飞石没什么办法,干脆开始下暴雨了。
谢茂在酒店房间待了半个上午,现在雨下得太大,没法儿出门,各组老大都来他房间里问过情况,得到吩咐之后,各行其是。勉强理顺了剧组的事,谢茂才发现,今天衣飞石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给衣飞石打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联络不上。
随即谢茂走到走廊,敲了敲隔壁房间的大门:“石丛?开门。”
没有人应门。
谢茂伸手在门锁感应器上晃了晃,不需要房卡,大门就应声打开。
衣飞石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铺褥一侧有被人坐过的痕迹,属于“石丛”的随身用品与衣物全都不见了。——衣飞石当然不需要这些衣服小件儿,之所以收拾好带走,是因为不想留下“石丛”神秘失踪的疑案,没了行李,就证明是他自行离开。
“石丛”失踪了。
哪怕谢茂昨天费力演了那么一场,在这个问题上极度谨慎的衣飞石,还是选择了消失。
他妈的!
谢茂狠狠踹了房门一脚,朕就应该让你淌血而死!
朕就是对你太好了!
想到从此以后再没有夜夜笙歌的享受,谢茂想起“石丛”那张完全不能与衣飞石相比的脸,居然也有几分怅然若失。除此之外,他有的更多的还是愤怒。失去了“石丛”的愤怒。
谢茂怒气极重。
若仅有天道作对,若仅是“石丛”失踪,都不能让他如此暴躁。
二者次第袭来,站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听着窗外瓢泼暴雨,楼下还有哄抬物价的奸商,愤愤不平的剧组人员,世间的恶意仿佛都纷至沓来。这一切都让谢茂极其地想要反击。
轰隆一声,天边竟然还有雷声不绝。
谢茂将手一抬,至高海印倏地飞入云层之上,卧屠之形在云上翻涌。
“跟我来。”
谢茂去楼下餐厅找到了正在吃饭的主摄影方宪,让他带好摄录器材,二人独自出门。
剧组其余人等都面面相觑。
方宪素来沉默寡言,这会儿扛着摄影机也不多问,只是将防水毡套了好几层。如今的摄影器材绝大部分都有防水功能,不过,外面这么大的雨,普通防水根本扛不住,镜头尤其娇贵。
哪晓得他的防水设施根本没用上,谢茂手里撑着一把黑伞,走入雨幕之中,就似顶着一层绝对保险的屋檐,底下干燥无比,连一丝湿润都没透进来。
方宪忍着满心疑惑跟着谢茂往前走,雨势太过猛烈,他穿着雨靴,地面上的积水直接淌过了脚面。
突然之间,方宪发现了更加奇特之处。
谢茂穿的可不是雨靴,而是他平时在片场走动时穿着的布鞋。他毫无所觉地淌在积水之中,泥水自动避开了谢茂的鞋袜裤管,走出来快两百米了,谢茂居然满脚干爽,一点儿水都没沾上。
“我想让你拍的不是这个。”谢茂说。
方宪悚然惊醒。在黑伞的笼罩之下,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神妙的空间。
二人一路沿着风景区的盘山公路往上走,路边就是山洪滔滔的山溪,平时这一段溪水很平静,剧组不少小年轻还喜欢到这里来拍照玩耍,如今它看上去就是一条择人欲噬的恶龙,裹挟着泥沙冲下。
——仅仅待在酒店里,听着管委会的警告,大约不能对天灾拥有如此直观的感受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