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克家不想成为被杀的那个倒霉鬼,他就老老实实找个地儿窝着,钱在口袋里揣着,粮在部下嘴里吃着,纳(抢)了二十八房小妾,找了个师爷天天琢磨怎么写请功折子,方便跟朝廷多弄点官啊钱的……
脾气最暴的殷克家、米康成都没冒头,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傅淳居然蹦达出来了。
衣尚予在时,谁都不敢犯屠城禁令。衣尚予不在了,屠城禁令就不当回事了?
这种情况下,衣飞金不杀傅淳才出鬼了!
所以衣飞石才不出声。这件事犯在衣尚予手里,傅淳还有一条活路,犯在衣飞金手里,那是必死无疑。他求情也没什么意义。
徐屈的看法则不然,他继续催促:“你知道小金子必杀傅淳,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求情?反正也救不下来。你那圣母慈心不止往外边洒,也给自家人匀一点。”
这是让衣飞石去求一个根本求不下来的情,用以收买人心。
衣飞石摇摇头,道:“不去。”
他不能踩着大哥的杀名邀买人心。就算衣飞金不介意,他做弟弟的也不能这么做。亲兄弟之间哪怕感情再好,多计划几次,渐渐地也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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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述职?”谢茂惊喜不已,“快去问问,什么时候能到?这都眼看新年了,怎么会突然想着回来?”
跪在殿前回话的,是直殿监那位长得很像男人的少监宰英。
皇帝突发奇想以阉宦、宫婢组建了一个规模不算大的听事司,名义上隶属锦衣卫统管。听事司长官称司指挥使,比锦衣卫指挥使低一级,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不听从锦衣卫调遣。
直殿监内宰英负责的这一块“打扫”工作,就被并入了听事司。宰英现在有两个身份,明里是直殿监少监,暗里是锦衣卫听事司直奏千户,从宫奴到官员,官阶还比以前窜了两品。
文帝朝就喜用锦衣卫监察天下,皇帝借了锦衣卫的壳子另组密卫,首先就把人派去了西北衣飞石身边。——他本来不想送人过去,有衣飞石盯着,他再送眼睛去西北没什么意义,反而惹衣飞金反感。
可是,钦使偶然给衣飞石送点东西就发现衣飞石被揍得满脸包,消息传回来,谢茂哪里还忍得住?借着给新州送官员过去的机会,听事司就把人插进了西北。
衣飞石回京述职肯定要给朝廷打报告,报告还没到,听事司的消息先到了。
宰英回道:“据报,侯爷是与督帅大人为镇西将军傅淳的事吵了起来。”
皇帝静静听着,宰英就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镇西将军傅淳违令私屠三江城,督帅欲斩他以正军法。侯爷前往求情,说行辕拨给镇西将军傅淳的粮草无故滞留襄州谷仓,傅淳带饥兵入三江城,城内府库粮资不丰,傅淳乃吩咐问城内大户‘借粮’,并未下明令屠城。及后‘借粮’时与三江城富户厮杀,饥兵有了伤亡,更添愤怒,方才酿成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惨状。”
“侯爷认为这是有人故意陷害镇西将军,请求督帅彻查傅淳部粮草无故滞留之事。又因调拨粮草的内事官乃是督帅内弟周某,督帅认为侯爷……暗指督帅陷害镇西将军,故与侯爷极不痛快。”
“督帅将侯爷圈在家中暂不理事,转头就杀了傅淳。侯爷……”
谢茂听她难得吞吐的语气,问道:“侯爷怎么了?”
“侯爷翻墙出去,跟督帅打了一架。”
“……难为他鼓起勇气,都敢打他哥了。”谢茂居然笑眯眯的,满脸安慰。
宰英没敢说侯爷还是个怂逼,气势汹汹翻墙出去才揍了他哥一拳,后面全程被他哥暴打,衣飞石明明功夫被衣飞金好,还是被大哥打得跟死狗一样。
“督帅就让侯爷‘回京述职’了。”宰英汇报完毕。
谢茂心里大概有数了,吩咐宰英退下。
他先吩咐赵从贵把衣飞石住过的地方都收拾一遍,这其中就包括他赐在北城的别院,西郊的皇庄。虽有了衣飞石回来的消息,公文请示批复,再等衣飞石回来,怎么也得整一个月,谢茂满怀希望,又觉得实在太难以忍耐。
下午给太后请安时,他把衣飞石回京的消息也说了,太后笑道:“也好。正有好戏可看。”
“什么好戏?”谢茂懵,朕怎么不知道?
太后只是笑,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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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谢茂焦急的等待中过去。
赶在新年封笔之前,枢机处批准了衣飞石请求回京述职的函文,以八百里加急送抵襄州。除了朝廷批复的函文之外,另有一封不起眼的“家书”,拆开来满纸朱红,居然是皇帝亲笔。
大概意思是,朕虽然很想你立刻就回来,但是天冷雪滑,注意安全,不要骑快马。
衣飞石微微一笑,当天就带着二十四骑与那队皇帝御赐的羽林卫,快马加鞭赶赴京城。归心已似箭,不骑快马?怎么可能!
衣飞石抵京的日子是大年初三,下着小雪。
皇帝在同乐殿宴请亲近宗室,太后亦在席受朝,黎王谢范、长阳王谢节、长山王谢茁,俱携王妃与嫡长子入宫赴宴。正欢声笑语、酒酣耳热时,赵从贵悄悄在谢茂耳畔说:“陛下,侯爷进三十里驿了。”
谢茂那点儿薄酒瞬间就醒了,搓搓脸起身道:“阿娘,朕前头有事,待会再来服侍您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