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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并没有出现,周围的黑影却渐渐聚集,时而靠近,时而抽离。他们觊觎相里飞卢的法力和佛骨佛心,却又忌惮于他一直以来的威势,不敢靠近。
“不敢来么?”相里飞卢笑了笑,声音仍然沉稳冷静,“也是,你自身亏损严重,只能召来万鬼慢慢地磨,你也可以等等,最后到底能磨住谁。”
斩妖剑折断了,他指尖凝起法力,猎猎风吹吹过,金色的法阵冲天而起,无限蔓延,所过之处,妖鬼尽诛!
这个法阵本来是禁术。当年相里鸿传他这个法决时,原话是:“不到死战之时,不用最后一击,以血还血。”
但他一早用过许多次了,每次都是险些没命,但总能侥幸活下来。相里鸿从前责备他:“没有你这样莽撞的国师,你能次次死里逃生,都是天命眷顾!虽然你是佛法化身,但到底破劫之前,都是□□凡胎,你一个人,还能无所不能不成?”
那这次呢?当天命不再眷顾时呢?
他其实从来未曾有过这样的疑问,因为他随时都准备着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疯了!他在用自己的血和气做阵!”
“快跑,快跑,这阵要漫过来了,要漫过来了,啊——”
妖魔鬼怪的声音一层一层地消弭,惊声尖叫充斥了这一方青灰色的天地,相里飞卢的血气正在迅速流失,整个人的脸色也在迅速地苍白下去,嘴唇失去了颜色,但尽管血在不停地往下坠落、被法阵吸走,他仍然如同一株劲松一样站在那里,仿佛要燃烧起来。
妖怪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但就在其他声音将要小下去的那一刹那,另外的风声忽而从背后破空而来,一双冰凉苍白的爪子径直袭向他后心,相里飞卢却如同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反身扣住了那双鬼手!
他满手血迹,灼热滚烫的佛血跟着往下坠去,这种滚烫牢牢地制住了艳鬼身上的鬼气,逼得艳鬼惨叫起来。
此时此刻,艳鬼也已经无法抽身,它用尖利的爪子,直接挠入相里飞卢前胸,与此同时,相里飞卢袖中的斩妖匕首也已经贯穿了艳鬼的后心!
血雾弥漫,艳鬼尖利的爪子已经穿透一指节,但已经不能再进半步。相里飞卢脸色惨白,却仍然站得笔直,他用最后一缕真气封住了艳鬼的去势,随后一掌震退了艳鬼!
高阶艳鬼,先后受明行灼伤,随后又被佛血灼伤,整个人躺在地上,不断地发着抖。他双眼通红,青白獠牙的脸上尽是扭曲,如同一只枯朽的虫子,蠕动攀爬着,想要往他这边爬过来,但是没有爬几步,就连双腿都一起被斩断了。
相里飞卢一手捂着胸前的伤口,一手掐着艳鬼的脖子,眉眼冷峻:“你是那两人中的谁?快说!”
“佛子大人啊……”那仍然是不男不女的腔调,因为痛极了,生出几分恐怖的沙哑来,“明明被一起关押的,是三个人,你怎么说,只有两个呢?”
“青月女扫撒房间时见过明行,如果她是凶犯,断然不会再去一次,自投罗网,以至于自己被明行灼伤。”相里飞卢厉声问,“你是谁?”
他来不及阻止,相里鸿已经放走了那三个人。也是因为这件事,此行除去那个叫兰刑的少年不知所踪,老婆婆和青月女都被单独关押看守,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只是却没有想到万鬼伏击,这些防备,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是……我是……”那声音嘶哑难言,因为过度虚弱,在这一瞬间变化成了孔雀大明王的模样,清秀的脸,暗紫色的眼睛,“我是孔雀,来替你降情劫……”
“说!”相里飞卢的手劲反而没有丝毫放松。他仿佛毫无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即将油尽灯枯,他只是再度使出了一个法术——拷神诀,能够直接捶打妖魔的灵魂,让他们受到无尽痛苦。
“我说,我说——啊——”那艳鬼惨叫起来,他的面庞又开始扭曲变化,变成了一个苍苍老者。
是那个神官中的老妇人。
“是你。”相里飞卢冷笑一声,手下正待用力,却忽而听见艳鬼焦急的哀告:“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会后悔的,相里飞卢,你没了孔雀,明行不会救你的姜国,你为何不选我呢?我无非是修鬼道,孔雀能做的,我都能做,只要你现下留我一——”
“咔嚓”一声,相里飞卢手背筋骨暴起,折断了艳鬼的脖子。艳鬼瞳孔放大,什么都没来得及再说,只是唇角忽而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相里飞卢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事——他摇摇欲坠地站起身,匕首砍断车辕,牵来一匹受惊张皇的马,翻身上马。
血涌如注,湿透马的毛皮,他闷哼一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但依然强撑着稳住了身体。旁边有幸存的人前来问他:“佛子!”
“青月镇……有难,我先赶回去,剩下的事情我之前教过你们如何处理,接着行进。”他说一段话,就要稍稍停顿一下,呼吸一口气,“这范围内的妖,已经清楚了,艳鬼也……你们继续往前走,等到东郡王来护送的队伍。”
“大师,大师你伤重,怎么可以独自一人回青月镇?大师——”
相里飞卢意识接近涣散,只记得沉声回答了一句:“——无妨。”
隐约中,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带着风落在了他肩上,但他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
疼痛和生命急速流逝的感觉包裹了他,让他无暇再理会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