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日,新的篱笆就在废墟上重建起来了。
新的篱笆比旧的更高,更结实,沈珠曦怀疑李鹜是比照着城墙的样子来的,竟然还在篱笆上设置了箭垛。
能这么快修建起新篱笆,还要多亏了鱼头县热情的县人。李鹜请了附近的壮丁在农闲时过来帮忙,银子不用给,只需准备好酒好菜就够了。
两天的时间里,李鹜家里都热闹不已。
沈珠曦不相信还有人愿意做白工,再三向李鹜确认,都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们不要钱,只要做顿好吃的感谢他们就行。
这种几乎倒贴的奇事沈珠曦此前在宫里从未见过,虽然李鹜让她不必多想,她还是觉得很过不去,所以在饭菜上下了心思,尽量让所有人都能吃饱吃好。
除了掏饭钱不小气以外,沈珠曦在别的事上也努力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她做不了体力活,帮不上修篱笆的忙,干脆帮着樊三娘在厨房忙活。
新篱笆修建好的当天,正好是中元节。早早吃过夕食后,乡亲们提早散席,回家的回家,祭祖的祭祖,只剩樊三娘还不慌不忙地留在厨房里洗着碗碟。
“樊三娘,这些留给我来吧。你要是家里有事就早些回去……”沈珠曦陪着李鹜送走帮忙的人后,走进了厨房。
“我家里没事,不碍事。”樊三娘道。
沈珠曦看她悠然的样子,确实不急,这才没有坚持。
樊三娘动作利索,一炷香的时间洗完了整整一盆碗碟。沈珠曦这回说什么也不让她做最后的工序了,她说:“樊三娘,剩下的我来吧,你快回家去,今日是中元节,你要在太阳下山前赶回去才行。我让李鹜送你——”
樊三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迹:“别别,我可受不起他的送。这家伙不做亏本生意,谁知道他要在我家刮些什么才走——你说的也有道理,今日中元节,我家那死鬼说不定会回来看我,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沈珠曦亲自送到门口,再三感谢后才让樊三娘离开。
她回到厨房,将洗干净的碗碟小心整理进橱柜时,后院审查新篱笆的李鹜走了进来。
“樊三娘呢?”
“刚走。”
李鹜在她旁边蹲了下来,帮着她把碗碟整理进橱柜。
“这么早就走了?”
“我让她走的。”沈珠曦提醒道,“今日是中元节,夜里鬼门大开,我们活人不该太阳下山后还在外边。”
李鹜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摆明了不信什么鬼门大开。
“你藏在后院的香烛纸钱也是为今夜准备的?”李鹜问。
沈珠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越国公主是怎么你了,你这么死心踏地地对她好?老子要是死了,你给我烧纸吗?”
沈珠曦听不得这种话,生气道:“你胡说什么呢!”
李鹜见她生了真气,反而笑了起来。
“我不死……”他吊儿郎当道,“我还要挣钱给你买屁股纸呢。”
沈珠曦气得不说话,任他一人独自噗噗。
入夜后,沈珠曦拿出了香烛纸钱,在后院的李鹃之墓旁烧了起来。
李鹜不知发什么神经,非要陪着她一起烧。弄得她只好在心里默默和母妃父皇汇报近况。
“父皇,母妃,我在宫外,学会了砍价,赶集,烧火,煮鸡蛋……”
鬼门大开,母妃和父皇会听见她说的话吗?
父皇若是去了太子那边,至少,母妃会来看她……吧?
“我在鱼头县还算安稳,这里的人都对我很好……刚刚那个在我家做饭的叫樊三娘,她和其他人一样,是来帮忙的乡亲,不是家里的厨娘,你们别误会了……你们在下边要是见到周嫂,对她好点,她以前帮过我不少……”
沈珠曦事无巨细地在心里向父母禀告她的生活。
除开樊三娘和李鹜的关系让她时常别扭外,总的来说,她和樊三娘相处愉快。樊三娘『性』子爽利,快人快语,让她时不时想起远在襄阳的随蕊,有时,也会让她想起已经不在的周嫂。
每到这时,她总忍不住叹气出神,樊三娘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也不出言安慰,只是轻轻拍怕她的肩膀,交代她洗个小菜,拿勺盐巴,用行动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珠曦以前和樊三娘接触不多,现在她发现,樊三娘人也很好。
除了极个别人,鱼头县上的人似乎都很好。沈珠曦刚来的时候,还念念不忘河柳堂和当铺敲她竹杠,可她现在早已将过去的不愉快忘到脑后。
对她来说,爱占便宜的河柳堂掌柜很好,卖芋子饼的丁三娘很好,每次上门买酒菜都搭着送东西的九娘很好,离开了鱼头镇的随蕊也很好……她在鱼头县,得到的几乎都是好的回忆。
最好的,是李鹜。
“虽然我常常在心里骂他是李屁人,但他是镇上对我最好的人。如果不是他,我如今还不知在哪里流浪……你们保佑我的同时,也保佑保佑他吧……”
李鹜是个好人,这毋庸置疑。
如果他不生气,不骂人,不一言不合诗兴大发就更好了……
“你一会愁眉苦脸,一会古里古怪的变脸做什么?”李鹜随手洒下一叠纸钱。
厚厚的纸钱不仅压掉了火焰,还让飞灰扬了起来。
“你干什么!”沈珠曦一边咳着,一边拿起旁边的火箸飞快夹起那叠还未撕开的纸钱。
罪魁祸首一脸无辜道:“烧钱,还能干什么?”
“你这样会把火扑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