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黄平在知心大哥南秀才的陪伴下,去布政司衙门领回了本次乡试的考牌和“浮票”,顺便把本人暂住的地址报备在了修义坊的小院那里。另外,浮票上是这样描述黄平容貌的:“方脸面白无须,身量略高。”
“李逵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可以说前期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毕。
从这一刻起,黄秀才只需要闭门读书就好。而不辞辛苦跨越时空匆匆赶来替考的穿越者黄志诚同志,这些天同样很忙。要说服自己认清形势,要背文章,还要把毛笔字再精练一番,每天还要抽时间做形体和语言训练——穷秀才那种低头含胸缩肩谨行的行止做派,说实话一个后世人还真不好学。
万事俱备,只等八月初八开考的那一天了。
......
杭州今年的天气有些古怪,七月里就没有下几场雨,白日里阵阵热风袭来,午后时光,燥热无比。
杨二穿着一件土布无袖短褂,畅着肚皮,正蹲在五显寺前的野槐下,烦躁的抓着身上的虱子。
他今年十七岁,还是个少年人。生得瘦瘦高高,眉目乍一看还有些清秀,只是被脸上一块小孩巴掌大的紫红色胎记给破了相,有些不美。
杨二是个孤儿,父母死在逃荒路上的时候他才五岁,连自家的姓氏都不记得。收养他的老把式姓杨,他也就沿用了杨姓。老把式的独子早年间就病死了,所以杨二这个养子排行老二。
老把式带着杨二终年卖艺耍把式,直到那年老把式病死在杭州。当时才十四岁的杨二,发现自家那点花哨的刀棍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场,于是他就地加入了丐帮,从游侠转职成了盗贼。
今天来总堂门口蹲坑,他是专门来等人的,就在他等到不耐烦的时候,寺里远远走出来几个身影。
来人中打头的一位,走路一晃三摇,五短身材,尖嘴牙黄,一袭上好的薄衫硬生生被穿出枣核的感觉,不是丐帮新任联络官胡正气胡大爷又能是谁?
看到胡正气领着两个跟班摇摇摆摆的走过来,杨二急忙把瘦长的身子缩塌下来,低头弯腰,陪着笑滑了过去:“胡爷,小的等您老半天了。”
胡正气停脚一看:“哦,是你这猢狲啊,东西呢?”
杨二闻声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了过去:“就是这块,分毫未损!”
胡正气接过玉牌,仰头对着天光仔细看了看后叹道:“好东西啊,空飘细巧,平面减地,是子冈牌没错,猢狲最近手艺见涨啊?”
杨二闻听急忙苦笑道:“胡大爷莫要取笑了,三脚猫的手艺,上不得台面。”
就在下一刻,胡大爷瞬间就变了脸:“手艺涨了,眼水倒没了,你个遭瘟的浑虫,当真是眼瞎了吗?二尹府柴衙内的零碎你也敢偷?”
杨二此刻已经把腰弓成了虾米状,低声回道:“真真是没认出来,要不然小的怎敢下手......”
“你这是要给团头上眼药啊。”胡正气冷笑一声:“他老人家方才说要厘清帮务,要有新气象,你个遭瘟的就惹到同知老爷,大约是嫌自个命长,帮规家法横是都忘了吧?”
杨二这时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不是早间一得信,就把牌子给您老送来了嘛,有您老在,不能看着小的去监牢里受苦吧。”
“就剩这块牌子了?”胡正气把那块子冈牌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皮笑肉不笑得问道:“荷包和碎银子呢?这么快就花光了?”
杨二闻声叫起了撞天屈,脸上的胎记仿佛也因为受到了冤枉而红亮了许多:“昨日就去牛德那里尽还了赌债,小的现在当真是精打光,胡爷您不信就去问牛德,我若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胡正气听完后仰头翻了个白眼,然后冷笑一声,想了想后说道:“也罢,都是帮里弟兄,好赖也不能让你坐监。这块牌子我这就去送还,再陪些好话,若是二尹府上能消气,你这事就好办。”
顿了顿后胡正气继续说道:“这几日你就不要回城了,先去摩云观避避风头,衙门里何时销了案,你何时再回来。”
杨二不疑有他,急忙连声道谢。胡正气扭头使个眼色:“平老三,那头你熟,带杨兄弟去搭个伙,就说是我吩咐的,好好招待。”
平老三是个满脸胡茬的壮实汉子,闻声站出来,笑呵呵得拍了拍小伙子肩膀:“走吧,杨兄弟?”
......
出杭州城北行十余里地,便是半山。山脚下一片野林,依山而建的,便是摩云观了。
万历三十五年,有僧人在此地建寺,历时四年方成。然而短短两年后,夏夜里一道雷球不偏不倚劈中了摩云观的正殿,随之而来的大火将寺观烧掉了一多半。
既然是天降雷罚,那么寺里的和尚准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个逻辑大家是认可的。所以事后残存的僧人没有提议重建,一众秃驴来了个卷堂大散,只剩下无辜的,担着不详之地名声的残桓断壁,默默的留在那里。
这之后没过多久,残破的摩云观就成了盗匪贼人们的落脚地。现如今十几年过去,摩云观愈发的衰败,里间已然变成了花子们的避难所,但凡有失了风的,往往会跑到摩云观避风头。
杨二和平老三两个人匆匆出了杭州北门,搭了艘便船沿着上塘河北行了十余里地后,在一处破旧的河码头下船,落脚地是一片杂林。沿着林中一行青石阶走上去没多远,就望见了摩云观的山门。
这一路上杨二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