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客厅内,一名鬓角微霜,眉心生有竖纹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左侧案几旁,一手扶着椅子的扶手,一手搭在一旁的案几上,神情自然。
在他身侧,还有一名身着紫袍,身形魁梧的壮汉,则是转着脸,四下打量着周围,嘴角时不时牵动一下,似乎是在讥笑周遭陈设粗劣。
在其对面,沈元阁正襟危坐,神情有些凝重,目光却忍不住地不时往主位上瞟一眼。
他身为沈家一家之主,却没有坐在主位,是因为那个位置早就被一名身着绛色锦袍的白发老妪给占去了。
方才这一行人表明身份,进入大厅后,那老妪便自行坐在了主位上,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正眼看过沈元阁一眼。
老妪体型有些佝偻,手里拄着一根不知是何材质的紫色拐杖,一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梳成了一个圆形发髻,脸上满是纵横沟壑般的皱纹,看着就像是一个严厉的老嬷嬷。
只是她坐下后就闭着目,养着神,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时,二夫人亲自端着茶水,走入了厅中。
她直至此刻还不知道聂家人,前来这春华县究竟是为了什么,只道是替两家联姻而来,所以脸上笑意尤为真挚和热忱。
其给众人放好茶水后,正想说话,就看到沈元阁在朝自己使眼色,当即察觉到厅内气氛有些不对劲,悻悻然坐回了沈元阁身侧。
“沈兄,我也知道我们的要求有些不合礼制,但当年这桩娃娃亲毕竟是两个妇道人家私底下定下的,我兄长和你作为各家之主,都没有参与约定,所以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婚约。只要你肯点头取消婚约,我们聂家愿意拿出千两黄金作为补偿,以表歉意。”这时,那名眉心生有竖纹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一听此言,二夫人面色明显一变,有些惊讶地看向沈元阁。
“你们的来意我很清楚,只是这门亲事毕竟是当年拙荆所定,如今履约之人又是我儿与彩珠,我实在无法替他们做决定,这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沈元阁眉头深锁,没有看她,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让他们自己做主的道理?沈家主这岂非推脱之语?”那名魁梧壮汉,开口问道。
“我们的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有何需要推脱的?”大厅外忽然传来一个响亮嗓音。
众人闻声,向着门外望去。
沈落与聂彩珠双双迈步走来,两人郎才女貌,步调一致,倒当真像是一对璧人。
那个坐在主位上,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妪,此时终于睁开了双眼,眼神当中似有寒光地看向了沈落。
沈落浑然不惧地与之对视,视线相交处隐隐有火花迸现。
“落儿,不得无礼,快过来见过几位长辈。”沈元阁见状,站起身说道。
沈落视线一收,冲着几人抱了抱拳,神情平静无比。
魁梧壮汉与中年男子冲沈落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老妪则是正襟危坐,对于沈落视若无睹。
“彩珠见过二叔,见过霍昆叔叔。”聂彩珠抿了抿嘴唇,当即开口,向着两人分别施了一礼。
“这位是太守府上的龙婆婆,快来见礼。”中年男子面色一缓,站起身说道。
聂彩珠随即又向主位那老妪施了一礼。
“贤侄果真是一表人才,既然你回来了,此事便与你亲自来说。”聂仁北开口道。
“聂叔叔,关于此事,我已经听表妹说起过了,此事症结不在于我们沈家退不退婚,而是在于彩珠她不喜太守次子为人,不愿与其结下良缘,你们又何苦强迫?”沈落说道,先前进来的路上,他已经从聂彩珠口中得知,这位二叔名叫聂仁北,在家中地位不低,他的意见基本上就能代表聂家的立场。
“彩珠她与马公子不过只有数面之缘,哪里能了解其为人?况且婚姻一事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彩珠能够嫁入太守府,于她也是一件幸事,你又何必阻碍她?”聂仁北明显有些不悦,反问道。
沈落闻言,讥笑一声,哪里听不出这聂仁北是在说,他们沈家与聂家门不当户不对,高攀不起?
不等沈落开口说什么,主位上忽然响起一声嗤笑。
“聂家大小姐,也不知是何等样的眼光,居然挑了这个穷乡僻壤的乡下小子,反而看不起我们二公子?”白发老妪龙婆婆忽然用拐杖一敲地面,出言讽刺道。
随着拐杖接触地面,整间大厅随之一震。
“哎呦。”二夫人一声惊呼,撞倒了茶几上的茶盏。
她已经听出在场三人身份不俗,眼见好事变坏,此刻是又惊又怕。
“果然是修士……”沈落抬手握住身侧聂彩珠的手腕,双腿暗运气劲,站在原地稳如泰山,丝毫不受方才震荡影响。
所有震荡都被沈落挡下,聂彩珠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只是在玉手落入沈落手掌的时候,心中莫名地一暖,目光也忍不住落在了沈落身上。
龙婆婆见此,眼眸微微一眯,看向沈落,目光里竟然多了一分杀气。
一旁的霍昆见状,神色微微起了变化,低声对聂仁北说道:
“看来先前得到的消息没错,这小子果真是修行之人,看样子修为不在我之下,至少是炼气中期了,就他的年纪来看,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们来之前,的确多方打听过沈落的消息,也知道他曾拜入过春秋观,只是对于春秋观灭亡之后沈落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