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两人饭都还没吃呢,只好先拿浆果来填填肚子。
清理完这一片浆果,梁欧继续赶路,不一会儿又在一株矮草前停下。
在傅桐予看来林子里就是棕色和绿色两种颜色的无限重复,偶尔有花果点缀出一点无关紧要的不同。
眼前这株叶缘被啃过似的小草和他们一路走来看见的其他草有什么差别?
梁欧扶紧傅桐予小心蹲下,揪了半片叶子,拿给他看:“这草俗称n_ai汁草,可以拿来喂兔子,叶子里面有白色汁液。”
傅桐予接过叶子细看,被撕裂的叶缘果然有白色的液体渗出。
“好神奇。”他没有见过汁液是白色的叶子,不由得感叹道。
“是啊。”梁欧附和,“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也觉得很神奇,山上的孩子喂兔子都会到山上找这种草。”
傅桐予见梁欧似乎对江南山村的植被有一定了解,问道:“你经常来江南吗?”
“小时候会来。”梁欧道,“我妈是江南人,我爸过世之前,每年都会一家人来这边一趟。”
傅桐予忽然意识到在此之前两人从未提起过梁欧已故的父亲。他只知道梁欧的父亲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
死亡像是某种禁忌,让人不愿提起。
他顺着梁欧母亲往下聊,对于这个行踪神秘的母亲,他还是有点好奇的。
“你妈妈回娘家探亲吗?”
“不是探亲,我妈和家里已经断绝关系了,我至今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他们。”
意料之外的回答,傅桐予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断绝关系了吗……”
要问为什么断绝关系吗?探究隐私会不会显得很没礼貌?
……
梁欧主动接了下去:“是啊,她为了结婚不顾家人反对,大学都没读完就和我爸私奔了,从此再没跟家里联系过。”
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和家人断绝了关系。傅桐予不知道是该敬佩梁欧母亲的勇气还是感叹命运的恶意。
明明是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爱,却也抵不过生离死别。
“你的母亲……很勇敢。” 傅桐予评价道。
也很可怜。
他没说出口。
“曾经很勇敢。”梁欧意味不明地纠正道。
傅桐予没有探究他话里的意思,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顺着蜿蜒的小路走了许久,他们终于看到了树林的尽头。
路的尽头是一条阡陌,再往前是田地,也是山,或者说是层叠整齐的梯田,种着油菜的地方还盛开着明艳的黄花。
终于走到村庄了。
走出树林后,梁欧把傅桐予放了下来,返回了林子。傅桐予被他背了一路,现在腿有些麻。
原地缓了一会儿,他试着往前走。脚踝不像之前那么疼了,但走起来还是有些不方便。
他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大下午,他们在树林里耗了好几个小时。
梁欧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根新的树枝拐杖,擦了擦柄,递给傅桐予。
傅桐予接过来,两人沿着阡陌朝村子走去。
村子里人不多,大都是老人和小孩,说着两人听不懂的方言,梁欧几次试图交流都失败了。
再往前走,一户人家不知道在门口烧些什么,浓烟滚滚,把视线都遮挡了。
傅桐予被呛得咳了几声。
梁欧转身看他,伸出手:“傅导,闭眼,屏息。”
傅桐予会意,深吸一口气,将手交给了梁欧。
等梁欧握紧他的手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乖了一点,梁欧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似乎过于信任他了,明明是偷偷轻薄过自己的家伙。
傅桐予的腿扭伤,有些不便,梁欧走得很慢。
热气扑面,傅桐予知道自己走进浓烟之中了,不由得闭紧了眼睛。
梁欧一直在旁边牵着他,引着路,他只需要跟着梁欧走就好。
但是梁欧不会觉得这烟很呛吗?他睁着眼难道不难受?
傅桐予有些好奇。
这个烟是什么味道的?是硫磺味?是煤炭味?
……还是,梁欧衣领上淡淡的香味?
脑子里尽是胡思乱想,傅桐予涨红了脸——憋气憋的。
终于,他憋不住气猛地吸了一大口,却没有嗅到意料中的刺鼻味。
睁开眼,发现两人早已走出浓烟,只是梁欧还一边回头注视着自己,一边牵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往前走,满眼深情。
傅桐予再次红了脸。
见傅桐予发现自己的小心思,梁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松开手,却意外地被傅桐予反手握紧。
两人都是一顿。
梁欧不解地看着他,有些诧异。
傅桐予也被自己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红着脸连忙松开手。
梁欧微笑着,没有纠结这个动作,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傅桐予脸上的慌乱,沉默地陪在傅桐予边上慢慢地朝前走,看着远方。
傅桐予握紧手,手上还有梁欧的温度。就像他自己说的,温润,冬暖,不知道夏天凉不凉。
就刚才那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自己的心思定然也是暴露无遗了。
喜欢。
很喜欢。
假装不喜欢。
不安。
很不安。
真的很不安。
自欺欺人已经欺瞒不下去了,傅桐予自己也意识到了,梁欧越是在细节处体贴自己,自己就会陷得越深,深到连自己都克制不住地,想要回应他……
偷偷抬眼皮看他,一不留神就挪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