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望了望营帐,亚历山大的声音依稀从里面传来。
无法相信,因为他真的不像那种人。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亚历山大已经从营帐里走出来。他浑身浴血,连皇冠上都血迹斑斑。
他走过来,看着安提柯,没有笑。
“老兵帕诺曼死了。”他道,“安提柯,替我记下这位勇士的名字,告诉马其顿的人,要厚待他年轻的妻子和两岁的孩子。”
安提柯郑重地点头。
亚历山大的表情很坚毅:“还有,巴顿的双腿被敌人砍去了,等伤好后带他回到他父母身边,告诉他们,巴顿是个英雄,皇室会保证他们下半生衣食无忧。”
“好。”
亚历山大迎风而立,金色碎发飞扬,雪白的衣衫上有血水徐徐落下。
“马其顿的士兵们都是最有血x_i,ng的,”许久以后,他喃喃道,“我为他们感到自豪。”
回皇宫的路上亚历山大一直没说话,连赫费斯提翁都没怎么理会。
一行人无声地走着,喀山德忽对我道:“巴高斯,你这个男宠做得未免也太不称职,很少见你在亚历山大身边出现。就连这回一起出来,都离他远远的,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他把奈西送给我后,我就对这个年纪很小但手段很狠的栗发男孩印象不好。托勒密在的时候他们俩就吵架拌嘴,我不必理会。而如今托勒密不在,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道:“陛下那么忙,哪有时间天天带着我。”
喀山德道:“你不是男宠么?为什么不去讨亚历山大的欢心?看得出来,亚历山大对你有好感。”
“你不要挑拨离间,”我厌恶地看他一眼,“陛下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不料喀山德却笑了:“是吗?在哪里,我怎么没发现?”
我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亚历山大和他身旁骑着白马棕发披肩的赫费斯提翁。
“一直在他身边。”我轻声道。
就像是风与云,就像是天空与海洋,谁与谁,都缺一不可。亚历山大之所以能成为亚历山大,绝对离不开赫费斯提翁的支持与成全。
这样契合的两个人,远远那么一望,都觉得他们很般配。
如果说我想成为他们,那也只能说明我是真的非常羡慕他们。
“你说赫费斯提翁?别开玩笑了,”喀山德嗤笑一声,“阿芙洛狄忒女神[1]在上,他们俩根本不可能。”
我转头看他,有些惊讶:“为什么?”
喀山德拨了拨直发,慢吞吞道:“巴高斯,你有所不知,对于我们希腊人来说,男人之间的情谊可以发展得很密切,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可以同床共枕甚至是相拥而眠。在我们的国度,这是先哲们所推崇的。”
我点头,这我知道。
古希腊这种男人之间类似于同x_i,ng恋的情谊是非常出名的。在贵族,甚至有专门的惯例:男孩长到青春期后,要安排一个年长的成年人专门负责他的道德和心智教育。为了让男孩成为一个道德上完美的人,年长男子要毫无保留地把一切美好的情感与智慧都给予男孩。这样的两个人之间所产生的感情,往往非常纯粹,但是很难定义。像恋人,像挚友,亦像父母。
喀山德露出讥笑的表情,继续道:“但是,这一切道貌岸然的默许,都只能建立在他们所谓的知识和美德的交流上。如果两人跨越雷池一步,发生r_ou_体上的关系,对于那些道德家来说,就意味着他们的感情变质了——他们从最高尚的人变成了最龌龊的人。”
我恍然大悟。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亚历山大和赫费斯提翁才会如此受争议。毕竟公众就算能接受同x_i,ng情谊,也仅限于在还未发育成熟的男孩和成年男子之间。而亚历山大和赫费斯提翁虽然年纪不大,却都已成年。两个成年男子的爱恋,在他们的民众看来,恐怕已经不算多纯洁了。
这样的两个人,如果再发生r_ou_体关系,这无疑就是让那些道德家们抓住了大肆抨击的把柄。
所以亚历山大和赫费斯提翁到现在还可以保持这样的亲密,就是因为他们还从未发生过那种关系?
“一旦牵扯到r_ou_欲,赫费斯提翁就会很危险了,”喀山德揉揉眉心,“他不仅再也不能作为右辅大臣呆在亚历山大身边,还可能会被拉下去整得很惨——奥林匹娅斯女王在盯着他们,装模作样的学者在审视他们,马其顿更有的是看赫费斯提翁。”
所以为了保护赫费斯提翁,两个人只能这样继续下去吗?
我凝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亚历山大,他的背影有些孤寂。
身为万人之上不可一世的帝王,对于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却只能这样守望着。
他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无所不能。
喀山德又道:“呵,这两个可怜的家伙还在天真地幻想着为彼此成为禁欲者,实在是太可笑了。国家需要继承人,亚历山大更是所有百姓心中的支柱。只要奥林匹娅斯女王一开口,他怎么可能不乖乖娶妻生子?”
我沉默了。
我当然知道亚历山大后来结婚生子了,包括之前那个斯塔蒂娜公主,就是他的妻子之一。
我只是有些在意。
如果这个向来骄傲的金发男孩知道自己后来真的为命运所屈服,他,会不会难过?
“所以,巴高斯,帮帮他吧。”喀山德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