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什么也没说,上了路边等着接他放学的车,回到家里,听到两个保姆小声议论。
“这小孩太可怜了……还不如没被生下来……哎……”
陈真从保姆面前走过去,保姆马上不说话了,扔到一旁,看见弟弟张着嘴,发出嘶哑的,啊啊的叫声,像只枯巢里等着被喂食的,可怜的雏鸟。
手小,脚小,嘴巴也很小,一切都这么小,陈真用手指摸了摸弟弟的牙龈,似乎长出牙齿了。
陈朗两只手抱住了哥哥的食指,安静下来。
深夜里,陈真困得要死,陈朗又开始叫了,陈真检查过尿布没有问题,也刚喂过n_ai,不知道在叫什么,陈真一边赶作业,一边摇陈朗的婴儿床,陈朗却叫个不停。
那叫声听起来毫无意义,只是啊——啊——的,声音很小,一阵一阵,就像幼猫的叫声一样。陈真开始以为婴儿都是这么发声的,但逐渐发现,陈朗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哭。
陈真只得抱起陈朗,到处走动,唱歌。陈朗一被抱起来,就不叫了,乖乖地趴在陈真的肩膀上。
其实让他这么叫也没什么,嗓子又不会叫哑,毕竟不是大哭大闹,也不烦。陈真心想,但是陈朗一叫,自己就坐不住。
“没有办法。”周茂国的声音在客厅里说。
陈戎长叹一声,周茂国说:“可怜了兄弟俩。”
陈真抱着弟弟,从虚掩着的门外朝内看了一眼,陈戎走过来,关上了门,陈真看看肩上趴着的弟弟。
陈真初中毕业后,进了一个离家有点远的高中,依旧重复着他家——学校的生活。
“陈真。”一个同学说:“放学去北海滑冰吧?”
“不去。”陈真答道:“有事要回家。”
“你爸管得这么严啊。”同学又道。
陈真摆摆手,说:“改天吧。”
“改天改天。”别人哭笑不得道:“这都改多少次了。”
陈真只是笑笑,不说话,围上围巾,上了等在校门口接送的车。
陈真回到家,换鞋,看到陈朗扶着沙发扶手,正在一步一步的挪动。
“哟。”陈真说:“找什么呢?”
陈朗挪到沙发另一边去,伸手去够电话听筒。
“心情好吗?”陈真问,过去把听筒交给他,小陈朗一感觉到陈真回来,就马上不要听筒了,抓着陈真的手,死活不放,陈真连衣服还没换,无可奈何,只得把他抱起来。
陈真有时候很郁闷,父亲工作忙不在家,只得自己去照看,几次想交给保姆不管了,却常常看到保姆在忙活,陈朗太小,两岁多刚学会走路,还费了好大的劲,陈真一不看着,陈朗不是打坏东西就是摔跤。
做作业的时候,陈真还得背着陈朗,背一会换成抱着,再不行就在床上支个小桌子,让陈朗在自己旁边爬来爬去。只要陈真在身边,陈朗就会渐渐地安静下来,有时候甚至还可以稍微离开陈真身边一点,找点事情,自娱自乐一番。
春天来了,陈朗四岁那年,北京的春天气候很好。
陈真破例带了学校辩论队的队友回家,准备辩论赛的稿子,两男两女,陈真是队长,负责自由人与结辩。
“哈喽。”
“你好——”
“你好呀。”
“这是我弟弟。”陈真说:“陈朗。”
陈朗正在客厅里乱抓东西,队友们进来了,陈朗感觉到地上的震动,拍了拍桌子。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陈真有点忐忑地朝几个队友说。
“哦——”
陈真不想告诉同学们自己家里的事,父亲是驱魔师,这职业本来就不能在世俗社会面前曝光。陈朗又先天三失,一旦班上的同学知道了,马上就会传来传去开始议论。无论是同情还是理解,陈真都不想自己成为同龄人口中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