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出口,手弩机括响动,一根带毒袖箭准确地钉上了他的喉咙。
站在巷内的黑衣士兵不再看他,俯下身去,从躺在脚边的死人身上搜出火折子,微微一晃,亮了。
黑衣士兵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打开,取出一叠薄薄的白纸,轻手轻脚地朝下一抖。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笼。
他提着薄纸笼的顶端,把火折凑到纸笼之下,点燃了一小团蜡芯。
与此同时,洛阳城东。
民宅内点着数盏灯,夏风把纱帘吹起。宅邸内传来女人的娇喘与男人满意的笑声。
“唷,别在这混闹,快下去,二更了,换班守城门。”
“迟些去也……本将军安排……儿郎停当。”
“将军……”
媚笑声不绝,打情骂俏在这轻柔微风中传得老远,窗外梧桐树上沙沙作响,树叶的清香飘入房中,继而“咔”的一声,女子尖叫,男人闷哼。
淬毒利箭闪着蓝光,穿过男人背脊,钉进女子胸口。
树桠上抖出一个蝉翼纸制的方灯笼,一星火光亮起,凑到那灯笼下方。
第一盏灯笼轻飘飘地越过漆黑的屋顶,飞向夜空。
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纸灯离地而起,随着清风缓缓上浮。
完成了任务的黑衣军士兵同时掉头,掏出利匕,疾速奔跑,在街口转角处汇合,人越来越多,不作交谈,向着洛阳城东门掩去。
纸灯三三两两地从洛阳的每一个角落飘出,城东,城西,甚至皇城的数个偏僻角落,火光在薄如蝉翼的白纸内跳跃,仿佛地面释出了飞旋的星辰,把它们温柔地送往漆黑的天幕。
太和殿楼台。
甄宓倚着栏杆,朝外望去。
侍婢柔声道:“娘娘,二更了。”
甄宓望着远方升向天际的数百盏浮灯,喃喃道:“这灯真美,今儿是谁的忌辰?城里都放灯儿呢。”
“皇上呢?”
侍婢不敢应声。
坐在角落里拨着熏炉的老嬷嬷朝外看了一眼,便自顾自道:“娘娘未见过?”
那老嬷嬷乃是袁绍家中老仆,当年甄宓改嫁予曹植时把她带到洛阳,辈份甚高,瓮声瓮气道:“娘娘没去过江东,老奴倒是记得几十年前的一些事儿……”
甄宓头也不回,笑道:“啥事儿?”她的双眼映出如繁星般的浮灯,以及深黯的夜空。
“当年曹丞相赢了官渡之战……”老嬷嬷笑着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自嘲道:“老了,忘事儿了!该唤‘先帝’,瞧我这嘴。”
甄宓笑道:“这改朝换代的事儿太多,连我也记不住,原怪不得嬷嬷。”
嬷嬷又道:“那年袁本初太尉兵败,老奴跟孙坚一家逃到江东,过了几年,先帝便带着八十万大军亲征……到了赤壁。”
甄宓答道:“不就是火烧赤壁么,又与这灯儿什么相干了。”
嬷嬷笑道:“火烧赤壁,孔明借东风,老奴恰巧就在赤壁,娘娘那时还是个小女娃,自没看到,漫江的大火……老了,说忘正事儿了,借东风前那一夜,满江上都是这灯儿。”
甄宓仿佛察觉到一丝不妥,道:“赤壁之战时也有这灯儿?”
嬷嬷取了根铜签,拨了拨熏香炉,把它笼上,继而起身,颤巍巍地走到栏旁,甄宓忙把她扶着,二人一同望向城外飘起的无数浮灯。
“那时是七月十二。”老嬷嬷喃喃道:“孔明借东风,布了个呼风唤雨的阵……老奴也不懂,刘备的夫人,唤啥来着?”
“甘倩。”甄宓低声道。
老嬷嬷点了点头,道:“百姓都说,孔明祭天,甘夫人祭水,那夜看的人多得是成山成海,江边挤满了人,东吴军放了灯儿,高高低低上万盏,都飘在江上,甘夫人走上水去,站在江上,江浪翻涌,她一拂袖,江边旗子,船,水都停了。”
甄宓难以置信般地吸了口气。
老嬷嬷眯着眼,又道:“神女临江……满江都是银光,白茫茫的。”
“她就像娘娘这般美,两手挽着丝袍袖子,随手向西边一指,江边几万面旗子,齐刷刷就飘了起来。”
“诸葛亮的孔明灯,就都向西边摇摇晃晃地飞去,像银河一般……”老嬷嬷道:“听说甘夫人也是道家仙女,与娘娘一般,娘娘见过她?”
“这就是孔明灯?”甄宓脸色变得煞白。
黄月英笑吟吟道:“这就是你先生的孔明灯,共七百七十四盏。”
姜维仰头眺望,远处洛阳内升起数百点温柔黄光,喃喃道:“真漂亮。”
黄月英又道:“赤壁那会,满江飘灯,阿斗他娘跟仙女一般,那才叫美,今儿这景象,顶多就是个小把戏。”她拍了拍马,道:“走罢,赵子龙该在城里等得不耐烦了。”
远处洛阳城仍是大门紧闭。
姜维,黄月英翻身上马,姜维集结部队,道:“师娘你……还是别去了成不。”
月英斥道:“没罚你呢,有啥事儿师娘担了,你先生一把老骨头,你还敢让他去找左慈的麻烦不成?”
自诸葛亮发兵那日起,黄月英竟是一身男装,混进了征讨洛阳的大军中,月英又道:“赶紧的,别让你先生见着了。”
姜维无可奈何,只得纵马奔至平原上,朝远处按兵等待的孙亮吹了个唿哨。
孙亮调转马头,紧张地望向姜维。
月英笑道:“怎么,俩猴儿见了这大场面,哆嗦了?”
姜维笑答道:“师娘见的大场面多,我俩可没见过赤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