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可知何为‘易’?”
“殿下是说《周易》吗?”上官橙不解。
“然。《周易》亦是‘易’。”皇后点头。
上官橙心思电转,恍然大悟:“易,即是变化,即是改变。”
皇后会心一笑,似在赞叹“孺子可教”。
“伏羲创《河图》,文王演《周易》,古圣先贤造出这个‘易’字,除却‘改变’‘变化’之意,尚有一层意思,婉儿可知是什么?”
上官橙思索一瞬,旋即明白:“殿下可是说‘易,日月也’?”
“不错,”皇后颔首称是,“先贤造字,这个‘易’字便是由‘日’‘月’二字合一而成的。”
“婉儿,你来看,”皇后点指着宣纸上的“阳”“y-in”二字,“‘日’为阳,‘月’为y-in。”
皇后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下“日”“月”二字,两个字贴得极近,上官橙不由得联想到“明”字。
“自古男子阳刚,女子y-in柔,不过——”
皇后急转笔锋,似是等不及说完整句话。
登时,“日”“月”二字之下又出现了一个“空”字。
日——月——空?
上官橙盯着纸上的墨迹,锁着眉思忖。
“这般,婉儿以为如何?”皇后掷笔,笑吟吟地盯着上官橙。
上官橙深吸一口气,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动得狂乱得不受控制了——
日月为“易”,易为“改变”,那么“易——空”……
易空,便是要改变这世道,改变这天下了!
上官橙难抑心中的激动,她双眼晶亮如闪电划过,欣喜而又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普天之下最最高贵的女子。
是否有一天,她将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那一位?!
皇后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应,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嘴角含着笑意,注视着她。
那目光,叫做信任,叫做知己……
上官橙懂。
此时,上官橙不再欠身施礼,她低下她高傲的头颅,她弯下她不屈于权势的腰,她折服于眼前女子的气度与梦想,她毕恭毕敬地说:
“愿为君役!”
为这天下千千万万不甘雌伏的女子,为过去、现在以及将来不愿囿于那小小一方天地的无数红颜——
上官橙心中似巨浪滔天,奔涌如瀑,许久无法平静。
皇后将她的一切俱收于眼底,深深地点了点头:“婉儿,你很好。”
同样的一句话,却更多了些意味。
“去将这些烧掉吧。”
皇后捻起几张沾上墨迹的宣纸,淡然道。
皇后终究是皇后,几十年的历练,早将她的心境打磨得坚而不摧,绝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牵动她的情绪起伏。
上官橙一震,她想,自己到底还是阅历太浅,忙稳住情绪,答应一声,如往常一般收拾起案上的纸张。
刚要离开,忽然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似乎是什么人迫不及待地奔跑时鞋履发出的声音。
上官橙背脊一僵。
敢在禁宫中如此作为的,除了那人还能有谁?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是不敢这般胡闹的。
果然,转瞬间,少女清亮的嗓音响起——
“婉儿!婉儿!瞧我这样好看吗?”
上官橙微赧,这人……当真口无遮拦,无所顾忌,皇后殿下还在这里呢!
皇后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倒是声音多了几分慈爱。
“是太平吗?”
疾跑进殿中的少女脚步一滞,她绝想不到母后原来也在这里,不是退朝之后就同父皇商议国事吗?
她还以为殿中只有婉儿一人呢。
此刻看到母后也在,婉儿就侍立在母后身后,怀中抱着一捧宣纸,似乎是写着字的,一双妙目眼波流转,正一瞬不瞬地凝着自己,脸颊上仿佛有两朵红云?
婉儿真好看!
太平也忍不住嘴角带上笑意,婉儿害羞了吗?连害羞都这般好看……
她的眼睛不经意间滑过母后玩味的目光,忽然也觉得害羞起来,就像……就像被看破心事似的。
“太平来寻婉儿?”皇后勾唇淡笑,她鲜少见到自己这宝贝千金做出如此小女儿姿态。
太平一愣,为什么觉得母后的目光颇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