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战场，有几项重要的职责：

一是确定生者，己方需要救治，活着的海贼，治好以后，将作为俘虏等候凛樱陛下的发落。

二是获取物资，特别是破损不严重的战船，修复一下就能使用，那些已经破损的，可以将重要的部位拆卸下来，作为其他用途。敌人的军备也是很大一笔财富，剑、盔甲，都是能够重复利用的东西，还有淡水和食物，正好可以用来救济灾民。

只可惜，大部分的东西都被海水冲走了，能够收集回来的物资也没有多少。

樊辰一脸心痛地看着海面，不时地捞起一些残破碎片来，他皱起眉头的时候，显得脑门儿更加突出。

海水一波接着一波涌动着，拍打在船身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不过有时是一些尸体。

正在樊辰一路清扫战场的时候，突然前方从水底冒出一个头来。

那人穿着海贼的衣服，然后努力伸长了手臂，将樊辰吓了一跳。

“快把他捞上来。”

这人面色苍白，年轻非常，单眼皮，厚厚的嘴唇，说实话，从侧脸看就像一条石斑鱼。

他的头发被剃得很短，手臂上绑着一条黑色的缎带，他脖子上吊着一条剑型的金色吊坠，应该是在海贼团中生活很久了，否则不可能有这么贵重的个人物资的。

“说不好是个小头目，这个人得好好看管。”

樊辰吩咐一声，向旁边招了招手，准备将他运送到载人的双身船上。

可是他的脚踝处突然一紧，被什么东西抓到，吓了他一跳。

“将军，我要见大都督。”这个海贼发出微弱的声音，抓着他的手却不曾松开。

……

回到雾岛之上时，龙耀天已经筋疲力尽，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亲弟弟是死是活，但是想来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他仰面倒在沙滩上，然后将双手覆盖住眼睛。

心里面疼痛得无以复加。

昨夜发生的一切宛如噩梦一般。

哪怕是有尚云翔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飞行速度奇快的剑，仍然得从对方的包围圈中撕开一条口子，跟随他多年的几十个亲信，为了守护他，不惜用自爆的手段逼退敌人，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过他也仅仅从途中收拢了一些旧部，在海上几乎耗尽了真气，互相搀扶着才回到了雾岛之上。

当他清点残部之时，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了不到60人。

甚至于，龙耀天根本就对能够生还者不报任何希望。

一来雾岛的位置是保密的，海贼中的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这里的位置。

二来，昨天一役，只怕很难从该死的梦剑国手中逃脱出来。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剩下的五十多人，已经是他最后的家底。

龙耀天发出一声哽咽般的叹息，欲哭无泪。

二十多年的积累，如今毁于一旦。

如果不是离剑国和冯睿给了他这么大的后盾，他又怎么会舍不得放开？

如果不是冯睿的挑唆，他又怎么会自不量力想要去咬一口梦剑国这只海上巨兽？

不过，只要能回到雾岛之上，他还是有机会，那把生物剑跟自身融合的时候，就可以号令天下猛兽，到时候再卷土重来，报这一箭之仇。

海浪拍打着沙滩，从洞穴中走出一个人来，他用一支竹竿并行支撑身体，所过之处，在地面上留下了奇怪的划痕，那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人类的足迹，腥臭湿滑，倒像是海中的某种软体动物一般。

龙耀天感受到头顶上遮蔽的阴影，然后睁开眼睛。

尚云翔裹缠着绷带的脸，只剩一只独眼，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在他冰凉的手掌覆盖到自己的额头上时，龙耀天终于忍受不住流出悔恨的泪水来。

……

在经历了一天的噩梦之后，龙耀天收拾起信心，安排好人轮流值守，然后再吩咐人去捕鱼做饭，稍作整顿和休息。

虽然他不太相信对方能找到这里，可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毕竟他从六岁当上海贼以来，就是靠谨慎活着的。

在用过晚餐以后，这些部下就各自回到藏身洞中睡去，一天的地狱战场几乎掏空了他们身体中的力量，连平常吃惯了的比目鱼也觉得特别美味，而一旦倒下，就再也抑制不住身体中传来的疲累感，沉沉睡去。

这一天过得极为漫长，直到深夜十分，龙耀天才稍微放下心来。

对方没有追过来，危险度降低了几分。

可是，同样的，他那些部下，也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只有偶尔被黑潮带起的残肢和戴着特殊饰品的尸体被冲到雾岛上来。

总共有五十多具尸体，其中只有三具是他以前的部下。

由于洋流作用，开春季节在梦剑国的东面会形成一股强大的黑潮，它会从梦剑国向东流动，然后逐渐北上，随着黑潮的来临，这样的尸体，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还会越来越多。

篝火在洞中熊熊燃烧，海贼们纷纷睡去，最后只剩下他和尚云翔两个人。

龙耀天破例从藏宝库中将上好的陈年佳酿【桃花诺】拿了出来，给两人都斟上一杯。

他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特别是关于遭遇伏击一事，悉数说给尚云翔。

“大师，你来说说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够预先洞察我们的动向？”

尚云翔低着头，一只独眼被火光照得通红。

又或者，它本身就是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