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傅秋宁起身,梳洗完毕后却见金凤举已经在前厅等着,她先是一愣,接着才想起对方之前说过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看来今儿这去给老祖宗请安的事情,是怎么也逃不掉了,看见没,专门在这儿等着我呢。
于是只好换了一身衣裳,在发髻上c-h-a了一根朱钗,两鬓贴了花黄,又把两个孩子打扮好了,吩咐道:“今儿和你们爹爹一起去给老太君请安,要稳重些,莫失了分寸。”
两个孩子齐声应是。金藏娇笑道:“这还用娘亲吩咐?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老祖宗也很喜欢我和哥哥呢,对我们从来都是亲亲热热的。”因说着话,就来到前厅,却见金凤举正看着窗台上那盆当日搬来的金边绣球菊花。见她们出来了,便笑道:“这菊花竟然开到了今日,也算是难得了。”说完走上前去,用剪刀剪下一朵半开菊花,替秋宁簪在发间,微笑道:“你从来打扮的太素净,今儿戴了这朵花,倒还显的艳丽了几分,放心,没失了你的庄重。”
他都这样说了,傅秋宁也无奈,只好点头答应,然后随在金凤举身后,一起向康寿院而去。
离开晚风轩百步之余,便是拥翠园,昔日繁花似锦的园子,此时却是衰草连天落叶满地。傅秋宁看着这景色凄凉,想起自己一朝穿越,在这古代的候府中艰难求生,如今还要面对更加艰难的前路,便是连身边这个看似真诚实则深沉的男人,都不知道对自己算计着什么,不由得越发触景生情,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看见深秋萧瑟,倒是伤感起来了?”却见走在前方的金凤举回过头来:“你们女人便是这样,其实有什么好伤感的?即便草木凋零,来年春风一起,自然又是枝繁叶盛。红颜易老,这些树木却是花落花开,年年岁岁,岂不比咱们人强多了?”
“这是什么论调?”素来听人说起红颜易老花落花开,都是伤感不已,她还是头一次听见金凤举这种言词的,可见此人心志之坚毅个x_i,ng之乐观向上。
“这便是我金凤举的论调,”果然,就见金凤举昂然扬首道:“只不过,虽然红颜易老,不如草木岁岁繁盛。然而草木又怎能有人的思绪千变万化?有人的口舌之欲喜怒哀乐,细说起来,活的虽是漫长,却也无趣的紧。”
傅秋宁道:“我竟不知爷是什么意思,一会儿叹人不如木,一会儿又叹木不如人?可见是都不尽如人意了。”说完却见金凤举摇头,意气风发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没有一件完美的。既是如此,又何必只把眼睛盯在那些残缺遗憾之处?倒不如只看些欢喜遂心之事,顺境不骄,逆境不馁,如此,方不负你我几十年的生命,你说呢?”
傅秋宁忍不住笑道:“不过是一个看见半杯水的问题,就让爷说出了人生的大道理来,妾身实在是自愧不如的。”话音落,却听金凤举奇道:“什么看见半杯水的问题?说来听听。”
傅秋宁一窒,心知自己说漏了嘴,只不过这时候收回去也来不及了,只好微笑道:“当日那个老妈子曾和我说,她早年遇到过一位高僧,曾就自己身世困苦求教高僧,高僧当时正喝水,喝了一半,便指着那杯子道:“一个行在沙漠中极渴的人,看见这半杯水。有的人便会想:可惜啊,只剩下半杯了。有的人却会说:太好了,竟然还剩下半杯呢。可见人生之苦与乐,皆存于一心。心安乐,苦中也能作乐。心悲苦,纵是金屋美食,绫罗绸缎娇妻美妾,仍是日日不足。只可惜,我如今细思那嬷嬷,竟是到死也未参透这人生苦乐。如今听见爷说起,便想起这段往事,觉着爷就是那第二个人,无论是顺境逆境,爷都活的明白乐天,这是极难得了。”
一番话娓娓道来,只听的金凤举心中激荡不已,不过面上仍是一派沉静,微笑道:“你说的极是,细思起来,你何尝不也是这样的人?不然在这晚风轩中,六个月也未必能捱得住,何况六年?我记得咱们刚成婚那一会儿,你还时不时的让人去请我,时而哭闹。只是那时两府关系剑拔弩张,我心中极厌恶你,所以从来不假辞色。后来听说你悬梁自尽,去看了一回,你便沉静了许多。可是从那时起,便想到了这段往事?所以再不自怨自艾,做那无谓之事了吗?”
傅秋宁心想:这可是你给我找的好理由,不用都对不起我自己。因点点头,却听金凤举感叹道:“这些日子,我时常觉着你是我的知己,却总是又心存疑虑,觉得咱们也未必就能事事都想到一起,如今你这样一说,我才真正确定,你的确就是我的红颜知己了。俗语说,千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我却没想到我竟是这样的好运道,自己的妻子,就是自己唯一的红颜知己。只是,却不知,这终究是幸抑或不幸?”
彼时见他二人说的融洽,金明和玉娘等人都是懂眼色的,便领着孩子们先跑出去了,秋宁起先还没注意到。这个时候发觉话题又向自己不想提及的方向奔去,再想找人搪塞时,才发现身边竟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不由暗骂这些墙头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