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醉雪虽未声色俱厉,但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已冷凝如冰,显然如果季玄婴不给他一个答复的话,他是不会罢休的,而此时面对曾经的血亲兄弟的诘问,季玄婴却依然平静如初,他拿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慢慢饮尽,又把杯子放好,这才抬眼看向面沉如水的千醉雪,那眼里是思念,迷离,怅惘,痛心,挣扎,无情,疯狂,以及最终的平静,这一刻,千醉雪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人可以在一个眼神中就传递出了这么多复杂的情绪,而且能够让人清楚无误地理解其中的含义,然而紧接着,就见季玄婴突然一笑,这笑容颇为古怪,似乎其中有些疯狂,有些冷酷,有些迷茫,却又充满了决绝,复杂到了即使用再多的语言都很难准确形容,这样的笑容,完全不符合季玄婴的性子,不该是季玄婴会有的笑容,而是--唐王温沉阳!
千醉雪蓦然一震,只觉心中一阵微弱的刺痛,既而又平静下来,面上带着淡淡的漠然,但事实上那双眸之中却隐藏着无尽的冰霜,这时季玄婴却已收了笑容,没有任何辩词,只神色淡淡地说道:“当年你我皆是爱慕于他,只是,你可以选择深埋此心,但我与你不同,当我意识到永远不可能得到他时,我就决定将他毁去。”
季玄婴面无表情地说着,眼神之中似乎闪过一丝黯然神伤,然而曾经与温沉阳是双胞胎兄弟的李伏波,或者说现在的千醉雪,却是知道这不过是表象,就好比鳄鱼一样,尽管在吞吃猎物的时候会流下眼泪,但骨子里却依旧是冷酷与无情,果然,就听季玄婴继续说道:“你可知在赵青主计划发动那一日,我心中的感受究竟是如何的难以形容,那些曾经的怨恨,长期求而不得的极度压抑,在那一刻统统都变成了疯狂的快意,想到他就要死去,再没有人可以得到他,我的手便颤抖得甚至系不上披风,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啪!”季玄婴的话刚刚说完,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便紧接着响起,却是千醉雪狠狠地地掌掴了他一记!这一巴掌打得并不轻,虽然因为季玄婴如今修为被封的缘故,千醉雪的这一掌不会带上内力,但也绝对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如此用上力道的一记耳光,一下子就将季玄婴的身子都带得顿时一歪,嘴角都被打破了,微微渗出血丝,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更是多了一个鲜明的掌印,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季玄婴却一丝声响都没发出,没有惊愕,没有愤怒,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去擦嘴角的血迹,他只是重新坐正了身子,俊美清冷的容颜上没有半分感qíng_sè彩,只有淡漠,而千醉雪看着他已经微微肿起的脸颊,心中没有半分后悔的意思,对方所受的这点皮肉苦楚,比起那人曾经承受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他冷冷道:“这一掌,是打你是非不分,心肠狠毒,若不是……那我必然亲手处置了你!”
“……我自记事以来,从来没有人这样打过我,你是第一个。”季玄婴淡淡说道,千醉雪嘴唇几不可觉地翕动了几下,他看向季玄婴,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凝重,但终于什么也没说,季玄婴自怀中取出一方雪白锦帕,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迹,他表情越静,身体就坐得越发笔直,一面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人活一世,总会有几次产生不用去讲道理也不会去顾忌后果的念头,这个时候,就是当死则死,而当年的我,就是这样。”
季玄婴随手扔掉沾染了血渍的锦帕,冷漠说着,千醉雪闻言,不禁微微愕然,他虽然一向知道对方心性不同于常人,却也想不到对方竟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虽然心中已是极怒,却没有马上发作出来,只是逼视于季玄婴,面无表情地道:“生命何等宝贵,你……”
“正因为性命宝贵,因此会轻言生死之人,要么是愚蠢无知,要么就是信念之坚,已到了无畏的地步,温沉阳正是如此。”季玄婴的语气平静依旧,他给自己续了茶,却没有马上喝,而是抬眼看着犹自眼神冷利的千醉雪,道:“温沉阳一直很羡慕泰元帝,因为对方无所顾忌,天下无敌,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恨一个人可以对其斩尽杀绝,爱一个人就对其如珠如宝,他不必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不得不作出选择,不必勉强自己做任何不甘愿之事……温沉阳永远做不到这些,所以宁可毁去能够做到这些的那个人。”
“疯子……”千醉雪冷冷说了一句,季玄婴恍若未闻,只道:“我之前与他在摇光城外一战,虽是由于无意间被他看破行踪,不得不如此,但我也是打算借此将自己的七情六欲一次性彻底宣泄出来,如此一来,以后我就不会再有感情这种东西,断情绝欲,参悟无上剑道。”
“也许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认识你。”千醉雪深深看了季玄婴一眼,他再没有说什么,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却听季玄婴道:“……其实你,和我一样。”千醉雪眼神不动,冷漠道:“不要把我与你相提并论。”季玄婴面无表情地拿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