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季平琰猛地一震,不禁打了个激灵,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发现自己的父亲如此陌生!一时间脸色微变,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但他却完全听得出父亲的话中带着丝丝金戈之意,戾气充斥,尽是刻骨的不平,一时间少年的心情似是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默然半晌,终于迟疑道:“孩儿知道父亲受苦,心中怨气难平……原本有些话并不应该孩儿来说,只是有些事……终究……大家……或许也是不得已……”他艰难说着,已作好了父亲勃然大怒,将自己痛斥甚至责打一番的准备,但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却见师映川表情恢复了原样,平淡地说道:“我都知道……此事谁都没有错,无非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算不得什么。”
无穷无尽的愤恨与不甘充斥了胸臆,化为熊熊烈焰,然而言语之间却更是从容,好象说的并不是自己一般,师映川徐徐闭上眼,掩住眸底深深的沉郁,道:“你出去罢,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涯儿。”季平琰怔怔片刻,既而面色复杂地看了父亲一眼,微一躬身,这便出了大殿。
殿内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师映川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来,这时在刚刚已经从沉睡状态醒来的宁天谕突然道:“……你将自己仍然能够修行之事告诉了平琰,但你觉得这孩子可信?他未必不会将此事透露给最亲近之人,如此一来,我们日后的计划也许会平白多了一分变故。”师映川一惊,旋即面有喜色:“你醒了?”一时间收敛心情,又道:“那是我的儿子,莫非还信不过。”宁天谕冷笑:“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莫非在落到这个地步之后,你还会真正信任谁不成?”师映川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叹道:“也罢……不过我虽然告诉了平琰,却也没有什么,我身在此地,难道你以为我若是想瞒下什么事,就真能做到不成?我的一举一动,大概都在别人的眼里,无论我对平琰说还是不说,难道会有什么区别么?”宁天谕听了这话,不再吱声,师映川冷冷一笑:“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连江楼他对我……呵呵,放心,我太了解他了,他虽然知道此事,但一定不会对我做什么,他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一次我的情况,一旦他发现我真的要跨出那一步,他才会出手制止,在此之前,无需担心。”
一时间师映川又有些疑惑,便问道:“说来我倒觉得奇怪,从前你见到连江楼,便要喊打喊杀,理智全无,怎的后来却冷静起来?也不见你再发狂。”宁天谕哼了一声,道:“当时无非是冲动不能自控罢了,事后自然不会再那样失态,他现在还是连江楼,根本不是赵青主,我对他发泄怒火又有什么用?等他日后真正成为赵青主,才是我与他细算旧帐的时候!”这话到这里,说得从容,字里行间却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寒意,字字透骨,师映川听了,便不多说,只在心中思量,末了,下床走到窗边,看外面花繁叶茂,天光如火,不觉幽幽叹息一声,一时呆立了片刻,觉得无味,便出了大殿,前段时间他伤势未愈,平日里可以活动的地方有限,如今既已痊愈,能够走动的地方就多了,只是若他稍微离这居所远一点,就定有人陪在身边,从来不会任他独自走动,不过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限制,但凡他有什么苛刻要求,也一定满足,甚至比起当年尚是宗子的时候待遇还好,哪怕连江楼这个宗正,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外面树木环抱,蝉声嘈嘈,别有一番雅趣,师映川手里拿着一支玉笛,走到一株冠盖如伞的大树下,那树足有两人合抱粗,师映川看着这树,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在这上面乘凉,一时间不觉心中生出淡淡的惆怅,他把玉笛反手插在腰间,袖子一挽便有些笨拙地向上爬去,从前像这样的高度,无非一纵就是,而现在,却要这样费力地爬树,过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爬到了树上,偏偏还扭了脚,师映川喘了口气,找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抱着扭痛的脚踝揉了揉,却只觉得阵阵疼痛,揉搓一番也不见效,索性也就懒得去理会了,只解下腰间玉笛,吹了起来,他粗通音律,从小就会弄笛,只不过后来一心都在修行上,便不大摆弄这些了,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大日宫养伤,过得几乎就是与世隔绝的日子,闲来也只能练字读书,或是弹琴下棋解闷,现在独自一人在这里吹笛,无非也只是为了多少消解一下心中块垒罢了。
一曲终了,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沉凝的声音,空气中亦多了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你吹笛的本事有些长进。”师映川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听了这声音突然响起,不免一惊,随即就重新垂了眼皮,淡淡说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