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谭不动声色,轻轻咳嗽一声,对漠然道:“本丞相宣读的王令,将军没有听清吗?将兵由富琅王统管。”
“左丞相,恕漠然冒昧,军营中的事不可轻忽,这么多的兵聚集在这里,万一出……”
“闭嘴!”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北捷忽地低喝。
漠然骇然止话,低下头去。
桑谭正担心不知怎么应付漠然,见楚北捷开口,赶紧道:“时间不早,大王在宫里等着呢,请王爷上马,随我入城。”命人牵来楚北捷的坐骑。
楚北捷在东林掌管兵权多年,不喜阿谀奉承,对纨绔子弟当面叱喝,贵族们对他又惧又恨。往日当然不怕这群小人,可眼下出了两位王子被害的大事,楚北捷偏偏人在边疆,挟大军归城,若有小人趁机中伤,难保大王不生出疑虑。漠然最熟悉这里面的事,暗想无论如何不可以让王爷单独进京,沉声道:“漠然和众亲随护将陪王爷一道进城。”
不料这话正中桑谭心意,笑道:“王爷的随身亲将不必留在这里,可随王爷一同入城。大王还说了,这次讨伐北漠连番大胜,要重重奖赏各位有功的将军。听说漠然将军身先士卒,几次立下大功,大王说,请漠然将军和镇北王一道进宫,大王要亲自奖赏。”
桑谭越笑得亲切,众人越觉心里发沉,一网打尽这四个字,竟不约而同冒上心头,纷纷握上腰间宝剑,目视楚北捷。
楚北捷屹立的身躯仿佛永世不会稍倾,薄唇微抿,刀削似的轮廓在夕阳中如铁铸般没有一丝表情。悠悠看着远方宏伟瑰丽的都城,楚北捷淡淡道:“桑谭,回答我一个问题。”
桑谭被冷冽如冰的语气冻得一颤,面前这个是威名震慑四国杀人如麻的东林第一猛将,眼下又统率着十万刚刚从沙场上厮杀回来的j-i,ng锐,此刻说错一个字,镇北王杀他这个平日威风八面的丞相如捏死一只蚂蚁。他不敢接触楚北捷犀利的目光,低头道:“王爷请问,桑谭一定言无不尽。”
“你相信本王与两位王子的死有关吗?”
此问刁钻无比。
若楚北捷问的是“大王是否认为王子的死与本王有关”,桑谭大可摆出臣子本色,不敢擅自揣测大王心意,声称自己只是来传递王令的一个官员。
可楚北捷话锋凌厉,直问桑谭心意,论不到桑谭打哈哈说不知道。如此一来,桑谭如果不想和楚北捷翻脸的话,只有两条路可走,实言相告或撒谎。
桑谭当然不敢在这种情势下和楚北捷翻脸,真话是万万不能说的,那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送到楚北捷的剑刃上面去;可如果自己当着十万将士亲口说出“桑谭绝不相信王爷会和王子的死有关系”这话,万一将来小人嚼起这事的舌头,大王计较起来,那足以把他桑谭以和镇北王共同谋逆问罪,株连九族。
刹那间无数念头转过心房,饶桑谭是东林出了名的沉稳,也不由汗s-hi满背,苍白着脸,嗫嚅道:“王爷……这这……这……”
“这问题很难回答?”楚北捷似笑非笑:“左丞相只需回答,你认为有关,还是无关?”
被楚北捷若有实质的目光一扫,桑谭啷跄退开两步:“下官万万不敢……不敢……”举手一摸,冷汗从指缝连串淌下。
“哈哈……”不等桑谭回答,楚北捷仰天长笑,脸上掠过一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愤,骤然收了笑声,露出肃容,沉声问:“镇北王府,是否已经被抄?”
桑谭脸色剧震:“绝无此事!谁……谁散布如此谣言?”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抖得厉害。
能在大名鼎鼎的镇北王面前说谎而能面不改色的,天下恐怕只有那一个女人。
楚北捷转过头来,静静看他一眼,又继续眺望都城,神思仿佛已穿越这短短五十里,回到熟悉的王府。良久,开口叹道:“王府最东侧的那个小院,门口种着断紫花的。那屋子里,摆着一把古琴。”叹息良久,声音一沉,冷冷发命:“拿下。”
桑谭早头皮一阵一阵发麻,听到楚北捷命令,猛打了冷战,刚咬牙举起手中物,漠然早矫捷地扑上。他一个文官,哪里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的对手,顿时一个倒头葱栽倒。
桑谭倒在地上,又惊又惧,颤声道:“本丞相是传王令之人,你这是谋反。”身后楚北捷几个贴身亲卫一拥而上,紧紧缚了。
跟随桑谭一起来的数十名宫廷侍卫更不用说,才见异兆,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身边几百把明晃晃的利剑同时出鞘,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顷刻之间,来迎接楚北捷入城的迎接团成了一地被绑得牢牢的粽子。
漠然把桑谭往楚北捷脚下一推,禀告道:“王爷,他袖子里藏了短弩。好狠,三支上弦的小箭都是淬了毒的,近身发s,he,难有人能躲过去。”
一声闷响,短弩和箭都扔在黄土地里,扬起轻轻一阵尘土飞扬。
楚北捷视线停在桑谭头顶。桑谭浑身战抖,他妻子父母都在都城之内,说什么也不可能不顾九族x_i,ng命向楚北捷求活,既然必死,不如壮烈一点,昂起肌r_ou_线条抖个不停的脸,嘶声道:“楚北捷,你难道真以为杀了两位王子,大王再无后人,东林王位就轮到你来坐了?如此丧心病狂,大王英明过人,怎会看不出你的毒计?我告诉你,镇北王府已经抄了,你所有藏匿在都城内的逆党已被大王一举破获!恨只恨我一生只当个文官,不够心狠手辣,对你当胸放出那三支毒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