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雷站在房间中央,呆呆地往李明的电脑屏幕上看了一会,又坐了下来。
当下午的愤怒已经渐渐平息,他想起自己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心里实在懊恼得紧。自己口口声声说只想和人家做朋友,做好朋友,可这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倒像是在诅咒他似的!
但难道要我去向他道歉么?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烦躁不堪的于雷猛地又想起来一个事,情绪再度下沉了好几丈:好像马骏说过明天主持人要彩排来着!是不是明天啊……
他准备打个手机去确认一下,一摸口袋,才想起来手机已经被自己摔烂,早就被扫到某个不知名的垃圾回收站里了。
至少应该把卡拿出来的……靠……
没辙,于雷只好先照着学生会联络簿上的号码跟陈言要了马骏的号,这才联系上他。
“没错(短促)!就是明天(重音)!怎么着,你不是没准备好吧(耍流氓)?”马骏那令人生厌的声音从听筒的那一段源源不断地传来。
妈的,妈的!我的生活真他妈像坨狗屎!像坨马骏!
今天是没法睡了。半夜三点多,于雷一个人拿着跨年晚会的脚本在水房里踱步。他背词的效率低到了极点,任什么不相干的词,也会让他莫名其妙地把脑筋动到陈可身上。他一怒之下,拿起笔,把台词里所有的“可”都给改了——“可是”都改成了“但是”,“可不是么”全换成了“就是啊”,写断了两根自动笔芯。
谁想这么一来就更糟糕了,于雷的大兴文字狱使脚本中其他原本就写着“但是”与“就是”的句子也受到株连——谁知道它们的前身有没有个“可”字在里头!
你知道可这个字是怎么来的么?
怎么来的?
从前啊,有只老乌龟……
于雷把本子往脑门上一拍——没法不想他!
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得了,就这么定了,过几天再跟他去道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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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夜还有两周,马骏又开始上窜下跳,学校的“文艺阵线”简直就像是给他玩的橡皮筋,还吆喝了于雷等一干人众去给他在旁边喊些什么“小皮球”、“香蕉油”之类的号子。
傻b。
我他妈当时怎么就答应下来了,而且又是和那个姓张的婊子一块主持!
那天排练的时候,有健美c,ao队的演员恭维两位主持人简直就是天仙配。于雷当面也没好意思发作,只好心里暗暗地骂脏话。
放屁!她算是哪门子的仙!撑死了大概也就是当年被姜子牙打到大便黄河阵里头的妖罢了。就算是修了三百辈子的功德,长了翅膀升了天,卯日星官肯不肯收她这个徒弟还是问题!
于雷不顺心的时候,心里很恶毒,嘴上也就很y-in损。
那天部长例会,说到学生会尾牙的事情,陈言吩咐现任的女生部部长、“二五黑”(欧阳语)牛娴负责处理。
“那我们定在哪里呀?定多少人呀?”天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个“呀”字,简直当成了万金油,哪句话屁股后头都不忘抹上点,薰得人直打喷涕。
“人就咱们各部部长,还有骨干副部,常来开会的,也带上,至于定哪儿你和大家商量着办就行了。”陈言话说完,看了看于雷,于雷是她最得力也最贴心的一号人物,在什么事上都爱拿他当个狗头军师。
“就南门外头选一家得了,又近,花样也多。”于雷漫不经心地说。
“哎呀~~~~”牛娴想必是有什么妙语堵在嗓子眼上了,先嚷嚷了一个长长的发语词,跟唱京戏似的,“原来你是要吃煎饼呀!早说呀!我就给你买两个去了呀!”——南门外头有一个卖煎饼的,很有口碑。
呀!呀!压马路呢你!好你丫的,我不招你你还招起我来了,行,咱就过两招!
于雷翘起了二郎腿,把身子往欧阳身上靠了靠,迷瞪着眼往牛娴身上瞟着,“买俩?要是大姐您用的饼,那还不得一个半斤才够吃啊?”
欧阳很放肆地笑了起来,他知道在这间办公室里笑于雷的笑话是绝对得罪不了人的。
牛娴一张黑脸憋得通红,使劲拿眼去瞅陈言,争奈主席正跟着大家乐在兴头上,也就只好咽了这口气。
欧阳本来坐在扶手上,趁着笑,就把半个屁股都挤兑到于雷的沙发里来了。
“来,往里坐。”于雷稍微让了让,伸手搂着他的腰,让欧阳和自己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这种胜利者的姿态是他所熟悉的,他享受这种居高临下,掌控全局的感觉。
其实就这样,也挺好。
如果说对陈可的爱恋已经成为了习惯,那它也只是一个坏习惯,因为在那里,没有真实的快乐。
如果说于雷在过去的一年半中学到了些什么,那就是:深刻或者肤浅,与幸福无关。
追求快感,他至少还可以获得快感;
渴望真爱,他最终一无所有。
会开完了,一屋子的人渐渐散去。于雷依旧半躺在沙发里,拿着本子在看着,欧阳死乞白赖地待在旁边。
“看你矫情的,”陈言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冲于雷说,“最近犯了什么事了,老这么耷拉着脸?”
“没什么。”于雷耸了耸肩。
“得了,出去吃点东西,我请你,欧阳也跟我们一块去吧。”陈言不等他俩搭话,自己先穿上了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