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个表兄,他和我们不同。他不是汉人!他是匈奴子!”
朱氏咬牙,一字一字地道。
魏劭一怔,极力压下心里越来越重的不快,冷冷道::“母亲何以如此说话?”
朱氏冷笑道:“你当他的父亲真是入赘我魏家的女婿?你且听好,全不过是你的好祖母捏出来的鬼话!当年之事,我最清楚不过了。那时我刚和你父亲成亲没几年,你的那个姑姑在边城时被匈奴的日逐王掳走,三年后你父亲将她夺回来时,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匈奴人的种!当时也才五个月大,我苦劝她不要留下。她却不听,一意孤行定要生下来。生出的便是你的那个好表哥!你的姑姑生他后便没了!”
朱氏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我便知道,这杂种儿出世起就是个冤孽。我当时也说,既然母亲没了,不如将他送回,还给那个匈奴人养。你的祖母偏生要留下来自己养。一养就是这么多年。还将此事瞒的死死,连你也不许告诉!劭儿,母亲全是为了你的好。非我不容他。你的表哥他非我汉人,迟早要生异心!你若不知情,也不加以防范,日后必定祸患无穷!今日鹿骊大会,他何以急不可耐上台争出风头?还不是想要压你一头,日后图谋你的君侯之位?劭儿你想想,我们魏家先祖父起,数代镇守幽州,与匈奴人势不两立,偏偏家中却养了一个匈奴子,这若传了出去……”
朱氏叙说着时,魏劭的脸色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忽然撇下朱氏,掉头疾步而去。
朱氏一愣,急忙追了上去:“我儿!此事你的祖母不许我说出去的,你千万莫要在她面前提及,说我已经告知你了……”
她话音未落,魏劭的背影已经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朱氏慢慢地停下脚步,独自立于幽暗的甬道之上,出神了片刻。
埋藏在心底里的这个秘密,她今晚终于对着自己的儿子,说了出来。
朱氏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生下了个一个怀胎了三十年的怪胎,说不出来的轻松。但是轻松过后,又有点害怕。
她害怕被徐夫人知道。
但是很快,母亲的那种天x_i,ng又战胜了恐惧。
我全不过是为了儿子。只要他好,我有什么不能舍出去的?
朱氏在心里,对着自己这样说道。
第67章 6
魏劭已经走了,魏俨就一直这样躺在旷野的地上,如同一个将死之人。
方才他用尽全力去击倒魏劭。魏劭也是一样。下手没有留力。
他的鼻里到了此刻,依旧还在慢慢地往外淌血。他却一动不动,任由温热的血柱慢慢地沿着他的面庞往下流淌,渐渐渗入他后脑枕下的泥地里。
天已经大半月未曾下雨了,野地泥土干燥。
魏俨的鼻息里,充满了一种杂着泥土腥气的血腥恶味。但这气味却叫他感到了一种快意般的宣泄。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忽然,从旷野的远处,现出了一列寻常汉人装扮的七八人的影子,朝他方向疾奔而来。到了近前,那个领头的奔到魏俨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为他止血。
魏俨将来人一把推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仿佛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蹒跚着脚步,朝前而去。
“少主人!”
呼衍列在他身后跪了下来。与他同行的七八匈奴武士也纷纷下跪,齐声唤他。
魏俨仿佛没有听到,继续朝前晃晃荡荡而行。
呼衍列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了上去。
“少主人!魏劭已与少主人有隙!少主人竟真难道甘心受他制掣一世?少主人竟真分毫不念父子血亲?”
魏俨慢慢停住了脚步。
旷野里夜风飒飒,黯淡月光之下,他的背影仿佛凝化成了一尊石像。突然,他转过了身,咆哮一声,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挥拳就朝呼衍列击了过来。
呼衍列被他一拳打的扑在了地上。爬起来又道:“少主人血统高贵,如今不过蚌中之珠,迟早终将为世人所知……”
魏俨朝着呼衍列的胸口,再次重重挥拳一击。
呼衍列再次扑倒,口里吐出了血。他呻吟着,挣扎从地上第三次爬了起来,道:“少主人一旦回归,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魏俨双目血红,神色狰狞,一把抽出呼衍列的腰刀,朝他当头便劈斩而下。
呼衍列丝毫不见惧色:“当日桑干河畔我落入魏劭之手,若非少主人留情搭救,呼衍列早已埋骨河沙之下,今日焉能立于此处?呼衍家族誓忠日逐之王,少主人杀我,呼衍列甘愿受死!”
“少主人!”
身后那一排匈奴武士围住魏俨,齐齐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