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修也看到了,强忍着怒气没出声,借口要给冒冒换衣服,带着人先走了,但章时年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不到晚饭时间,章七树就把下午在场的七个看护一并打发了出去。
晚饭过后,两个打人孩子的父母过来道歉,章时年对他们没印象,听他们介绍,拐拐弯弯的还挂着些亲戚关系,章时年无心应付他们,略聊了几句,就客气地把人请走了。
陈安修回去给冒冒洗了澡,医生也来看过,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就是脖子被抓破了,大腿那里可能被用膝盖顶着了,淤青了一大块,陈安修抹点药给他轻轻揉揉,“这里还疼吗?”
冒冒自己也低着头看,“疼。”
陈安修给他吹吹,“那冒冒以后多吃点饭,等你长大点,就去打回来。”
冒冒两只爪爪在床铺上使劲拍了拍,“打啊。”
“恩,打,别人打你,你这么打回去,对了,后天哥哥就来了,这下该高兴了吧?”
冒冒马上就坐不住了,扑腾着两条光溜溜的胖腿就要爬起来,“得得,我得得。”
陈安修伸手去抓他的腿,“别动,别动,你哥哥后天才来呢,你着急什么,刚抹好的药都让你蹭没了。”
父子两个在床上边抹药边说话,谁也没注意老爷子来了,章时年倒是看到了,刚要出声,老爷子朝他摆摆手,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就和许默成走了。
*
许默成是老爷子的秘书,当然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向章时年禀报,但在老爷子面前就不一样了,他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和老爷子重新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那句没家教的时候,老爷子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微微笑出声,“默成,算起来,我有多少年没回来了?”
“有八年了,上次还是把勉之先生的骨灰送回国那次。”
“八年,是很久了。”久到足以让很多人忘记这里的真正主人是谁,“明天帮我下帖子,请族里的几个长辈来我这里喝茶。”
许默成试探地问了一句,“老爷子是想?”他看老爷子之前的意思似乎是等祭祖过后缓缓图之的,他以前就听老爷子说,家族历史绵长,是好事也是坏事,坏事之一,就是陈旧的规矩太多,就拿给孩子上族谱这事,吨吨冒冒的出身来历实在不好解释,大家族最是要脸面,给私生子上族谱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族里肯定会有很多人站出来反对,就算以前有例外,也是记在当家夫人的名下,尚且可以遮遮丑。陈安修作为男人,章家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上族谱的,时年又明确拒绝其他女人登记在他妻子的位置,这样一来,吨吨冒冒上族谱的事情就难上加难。
上族谱在现代很多人看来也许没什么,但对于出身章家这种大家族的老爷子来说,宗族,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血脉繁衍,更是一个家族意志的传承,老爷子这一支到时年这一辈就这么一根独苗,如果吨吨冒冒上不去族谱,他们这一支在章家族谱上就算是断了,这是老爷子不想看到的。
“和他们讨论一下我那个没家教的小孙子,规矩是人定的,能破例一次就能破例第二次。”
关于这个,许默成知道老爷子指的是什么,当年慎之先生早逝,夫人身体受损无法再生育,族里曾经提出过从旁支过继一个给老爷子,按照老规矩也确实是这样的,过继同宗,但老爷子没应声,直等到时年出生,才把时年要了过来。因为这事,族里很多老人都不满意。不满意太正常,在老一辈人的眼中,外嫁女的子嗣就是外人是其一,其二少不了的就是利益之争。
内地解放前后,大量章家人出走海外,只有老爷子这一支选择留了下来,虽说早期华人在海外创业也不易,但老爷子这一支留在国内,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章家当时的目标太大,上面的人希望章家做表率,下面的人盯着章家的举动,老太爷带着一家人如履薄冰,左右权衡,步步小心谨慎,五六十年代,家里的企业和财产更是陆续以各种形式上缴国家,老爷子后来讲起这一段,倒没多说什么,毕竟选择留下来就有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考量。
云之小姐当年不能做主的婚姻尚且不说,但慎之先生的早逝是老爷子心中多年不曾抹去的痛苦,据事后的调查,慎之先生刚开始得病的时候仅仅是感冒引起的肺炎,就因为当地医疗条件的缺乏和外在的各种因素干扰,最后才导致的死亡。
夫人更是在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遭人批斗毒打至昏迷,自此流产身体大伤后,终生无法生育,至于老爷子,作为当时急需被打倒的老牌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所遭受到的各种批斗折辱更是不可能少,虽然在上面人的干预下,最终对章家的批斗得以在三年后停止,可无法挽回的悲剧已经造成了。老爷子他们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也不是没有回报,老爷子在国内外显赫的声望,章家这一支扎在国内稳稳的根基,从上到下经营多年深厚的人脉资源,这都是出走海外的章家人所不不具备的。
章家传承多年,历来家风还算清正,但这并不能代表彼此之间就不存在竞争和纷争,特别是在这种大家族里,牵扯到的利益深广,就更容易出现明争暗斗,所以等国内局势稳定,海内外的章家人